得到回答的周舒之松了口氣,語氣和表情都顯得輕松了許多,“日料怎麼樣,我知道一家食材很新鮮的日料店。”
程文欣挽上我的手臂,甜甜地眯起眼楮,“舒之學長請客我們當然不會挑剔啦。”
在日料店的包廂中落座,周舒之紳士有禮依舊,將菜單遞給我和程文欣,“女士優先。”
我和程文欣同時將目光落到菜品一旁的價格上,又同時對視一眼倒吸一口冷氣。
周舒之雙手交疊坐在我們對面,笑得善解人意,“想吃什麼點就好,不必在意其他。”
而我和程文欣都十分拘束,不好意思點那麼昂貴的菜,最終默契地點了兩盤沙拉。
周舒之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低頭微笑,對著一旁的服務生熟練地報出了前面幾頁招牌菜。
服務生听得連連點頭,同時臉上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
收了菜單,周舒之推了推金絲眼鏡,袖口被他卷起,顯出一種帶著慵懶的高貴。
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比著還在學校的時候多了成熟的魅力,有著更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同樣的,就像一朵美麗卻有毒的鮮花,他的魅力和吸引力帶著一股無法忽視的危險。
只是,因為魅力靠近還是因為危險遠離,任君挑選。
現在的周舒之就具有這樣一種獨特的隨意和慵懶,這都來自于完全能夠掌控一切的底氣。
而此時此刻,鏡片之後的雙眸是那麼的真摯,帶著隱隱的期待,令人根本無法忽視。
菜品上得很快,周舒之禮貌地對服務生道了謝,然後拿起公筷給我和程文欣夾菜。
現場只要有程文欣這個開心果就不會存在尷尬冷場的問題,整個吃飯過程都在她的帶動下十分輕松愉快,仿佛我們並沒有很久不見。
吃完飯,周舒之送我們回家,我這才發現之前的司機大哥不知道何時已經被他遣走了。
將程文欣送回到宿舍樓下,程文欣像只快樂的小鳥,道了別翩翩然地小跑進了宿舍樓。
我被她的可愛模樣逗笑,轉回頭發現周舒之正在看著我,鏡片在路燈照射下反射了光,但是他的目光依舊清晰可見。
我覺得自己笑得有些不得體,清了清嗓子收回笑容坐好。
周舒之也沒有多說什麼,干脆利落地發動汽車,穩穩地向前開去。
學校里的路燈是每隔一段時間設一座的,汽車行駛在校園小路,光線忽明忽暗,灑下一片光影。
周舒之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撐著窗框,似乎是有些疲累。
車內放著舒緩的純音樂,空氣里飄動著淡淡的檀香味道,讓人聞著十分安心。
汽車駛出學校,穩穩地停在紅燈之下的馬路中央,周舒之轉頭看我,“玉訴...”
我並沒有轉頭回應他的目光,而是垂眸去看自己搭在膝上的一雙手,“舒之學長有什麼直說就好。”
周舒之有些拘謹地輕笑一聲,“關于前幾天的那件事...”
我知道他在欲言又止什麼,所以很坦然地笑著抬頭看他,“我沒事,舒之學長不用擔心。”
此刻,紅燈轉綠,周舒之剛吸了口氣想要繼續說些什麼,就在後車的滴滴聲中轉過頭去。
一直到了盼尋院門口,周舒之再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說出他欲言欲止的內容。
我在他的注視下開門下車,然後揮手道別,轉身走上台階。
就在我的手觸踫到大門的一瞬間,周舒之終于是開口叫住了我,“玉訴。”
我轉回頭,我站在暗處,他站在亮光之下,所以他的表情我看得十分清晰,那種帶著一絲卑微的愧疚,在他矜貴的面龐上顯得十分突兀。
“我是想說,對于前幾天發生的事,我也有責任。”
我十分不解,“你有什麼責任?”
周舒之低了低頭,“宋雅彤...我們家曾經資助過她,所以我和她也有過幾句話的交情。”
我跨出一步,讓自己也走進光下,“所以呢?”
周舒之的眉毛簇起,“我知道她在課上那樣說你之後,就停了對她的資助,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不會惡意針對你,更不會因為沒錢走上歪路,最終對你……”
他舔了舔嘴唇,“玉訴,對不起。”
我緩緩搖了搖頭,“舒之學長,我經常想一個問題,這世界上發生的一切事情,到底哪個是因哪個是果。”
他沉默地看著我,正在遲疑著理解我的話,我繼續說道,
“你今天來跟我道歉,是因為覺得自己激發了宋雅彤對我的惡意,但是造成她今天結局的直接原因我在課上戳穿了她腳踩幾條船的事實。
如果被她怨恨是果,那麼究竟是我的一時反駁是因,還是再往前追究,她收了你們家的資助考上漢山大學是因呢?”
周舒之眨了眨眼楮,“玉訴……”
我看著他繼續說,“如果再往前追究,她的原始家庭能不能算作這一切果的因呢?”
笑了一下,我帶著釋懷一切的坦蕩,“所以說,這都不是我們的錯,錯就錯在她選錯了路,這才是一切的因。”
周舒之嘆了一口氣,“我總是想為你解決問題,但是似乎...”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似乎是我給你帶來的麻煩更多。”
“不要這樣說,我很感謝有你這樣的朋友,你教會我很多道理。”
周舒之一挑眉,“是嗎?我怎麼都不知道...”
我展開笑容,“舒之學長,你很優秀,從我最初認識你就能看出來,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善良的人一般都容易內耗。”
周舒之也跟著我笑,“玉訴,謝謝你的理解。”
我搖了搖頭,“如果說謝,應該是我謝你更多。”
微風徐來,吹動我和周舒之的衣擺和發絲,我和他相對而立,遙遙對視。
在這一瞬間,似乎有什麼默契在我們二人心中形成。
如果說以前我還會對程文欣所說的周舒之對我有意思而動搖猜想,而現在我則是完全確定,我和周舒之更像是默契的伙伴,亦師亦友的伙伴。
周舒之目送我進了盼尋院,合上門,我依靠在門上嘆息一聲。
如果周舒之沒有因為善良而資助宋雅彤上學,如果我沒有在程文欣的熱情邀請下參加新生派對,如果我沒有在課上反駁宋雅彤的言語攻擊……
無端地笑了一聲,是笑自己傻也是笑命運戲劇——
如果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現在就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