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著眼楮開口,真心實意地發問,“你不怨恨宮肆背叛你嗎?”
宮劍鋒笑著看向我,這笑容也是真心實意,“我老了,早晚都會有退位的一天,如果阿肆阿念能踩著我上位,我不會有怨言。”
薄從懷抬手為宮劍鋒面前的茶杯續了熱茶,展開笑顏,他說得坦蕩,“原來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宮劍鋒雙手握杯,接受了薄從懷的善意,“從懷哪里的話,我和阿肆確實鬧得難看。”
在宮劍鋒的講述中,我看到了他作為一個父親的良苦用心。
宮劍鋒在通靈局中摸爬滾打數年,手下眼線眾多,不可能沒有提前知曉上頭總局和宮肆之間的小九九。
初次听聞,他也是憤怒的。
憤怒宮肆的背叛,憤怒他的目光短淺、上位心切,同樣也憤怒自己的職位太低,沒能給予宮肆想要的東西。
憤怒過後,他深深的無助了——
孩子終歸一天會長大,會脫離自己的掌控去往更高更廣闊的天地闖蕩一番,他也是走過這段路的。
他不應該阻撓孩子想要向上爬。
如此,他便欣然接受了,不僅接受了,還勸說自己心甘情願地趴伏下來為宮肆做了墊腳石。
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宮劍峰的眼皮依舊向下耷拉著,“我現在只希望,阿肆和阿念能夠一路坦途。”
宮劍峰飲盡一杯清茶,起身告辭。
離開之前,他微微俯身站在我倆面前,言辭懇切,
“從懷,我知道你一貫不多管閑事,我只想請求,請求你在將來的某一天,能夠對他倆手下留情。”
薄從懷沒有答應,也沒有回絕。
我不明白宮劍峰為什麼會出此之言,按理說,他們通靈局的人怎麼也不應該由薄從懷手下留情呀。
臨近中午,陳最沒有現身,我義無反顧地擔任了臨時廚師的身份,而薄從懷也相應地被我喊來打下手。
真不知道這位身嬌肉貴的海底少爺是怎麼給我做出一個還算像樣的生日蛋糕的,我從來沒看到他如此手足無措過。
“哧——”一聲蔬菜下鍋,菜葉子帶著的一點水遇到鍋里滾燙的油產生了猛烈的化學作用,鍋底火焰一蹦老高。
薄從懷猶如驚弓之鳥,慌忙上前將我拉到他身後。
我準備不及,差點握著鍋把將一鍋炒菜掀到地上。
瞪圓了眼楮驚恐地看著薄從懷,我的疑惑冒出腦袋變成一個大大的問號,“你干嘛?”
薄從懷像一個御前帶刀侍衛,牢牢地站守在我身前,將我和一口鍋隔了個嚴實,同時他頭也不回,十分認真地解釋,“有危險。”
我無奈地將他推向一邊,一推之下竟然還沒推動,只能鉚足勁又推了一把,“有什麼危險?這是鍋,又不是怪獸。”
薄從懷被我推開,竟然有些委屈,“很燙,容易傷到你。”
沒了他這座大山,我終于又和小鐵鍋踫了頭,熟練地翻動鍋鏟,我用另一只空閑的時候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圍裙,“這不是有圍裙隔著嗎?”
薄從懷低低地“哦”了一聲,轉戰到一旁的菜板上,菜板上還放著一整塊新鮮的五花肉,“訴訴,切片還是切塊?”
我挑了挑眉,“呦”了一聲,“你還知道切片切塊呢?”
薄從懷“嘿嘿”笑了一聲,“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
我抽空瞥了他一眼,看他拿著菜刀的架勢如同要把這塊五花肉重新按回到豬身上,左比劃一下右試探一下。
眼看著鍋里的炒菜是熟了,我連忙把灶一關,幾步走到薄從懷身邊將菜刀奪了過來,“哎呦喂,大哥、少爺、太子、祖宗,你可放過這塊肉吧。”
薄從懷愣怔著保持著被我奪走菜刀前一秒的姿勢,不解地看向我,“為什麼?”
我一屁股將他擠出菜板前的一畝三分地,下刀之前扭頭沖他禮貌地假笑,“豬已經死得很慘了,你總不能再凌遲它一遍吧。”
薄從懷放下手,皺起眉,“訴訴,我是不是只會幫倒忙啊?”
听出他語氣中的受傷,我一邊切肉,一邊安慰開解,“怎麼能是幫倒忙呢,你有幫我的這份心,我就已經很開心啦~”
將肉切成均勻的幾片,我轉頭看向沉默的薄從懷,“阿懷,世界上從來沒有完美全能的人,你也是一樣的,我們都應該允許有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存在。”
薄從懷黯淡的眸子漸漸有了亮光,我看安慰有效,繼續趁熱打鐵,“你在別的領域已經傲視群雄了,就接受自己在廚藝方面有所不足吧。”
薄從懷被我一哄一夸,心情瞬間多雲轉晴,像只乖順忠誠的小狗,他站在我身邊,沖我使勁一點頭。
我轉回頭,偷偷一笑。
果然,這個男人,拿捏。
又炒了一個菜、做了一碗湯,我和薄從懷在後院的圓桌相鄰而坐。
既然陳最本來就有囑咐說不要打擾他,上午他和薄從懷又鬧了不愉快,我就很自覺地沒有去觸他的霉頭。
薄從懷本來並不需要像人類一樣固定一日三餐地進食,但是因為算是和我合作做好的一頓飯,他也盛了一碗飯,和我一起吃。
吃飯期間,我們說起了宮劍鋒,雙雙都是沉默了幾秒。
我將嘴中米飯吞下,長吁短嘆地開口,“唉,沒想到宮局長也算是性情中人,宮肆做得這麼過分,他還能不計前嫌。”
薄從懷對此並無像我一般的感慨,只是對于宮劍鋒的態度和想法略微有些震驚,因而幫我向碗里夾了點菜,並沒有多說什麼。
“也許他是在賣慘博同情呢?”
陳最的聲音突然在我們身後響起,我轉頭一看,當真是陳最不知何時推開房門,倚著門框,他的淡綠色眸子在陽光下顯得更淺了。
“你不是閉關嗎?”
一上午出來兩回,這算哪門子閉關?
陳最對我的疑問充耳不聞,邁著慵懶步子向我們走來,“吃飯也不叫我,兩個小沒良心的。”
我又重復一問,這是我能想到他“小沒良心”定義的最佳回應,“你不是閉關嗎?”
陳最自然而然地拿起飯鏟給自己盛了小半碗米,然後在我旁邊的旁邊坐下,抬手之間手中已經多了一雙木筷。
他在低眸巡視桌上菜品的空檔里一翻眼皮給了我一個眼神,“別老糾結這個問題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