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七夕佳節。
薄從懷本來是沒有什麼過節的自覺的——
和沈玉訴在一起,每一天都值得慶祝,哪還用分什麼七夕。
況且他暗中觀察他的小新娘,並沒有對這一天有什麼特殊的期望。
他以為這個小姑娘根本就還不知曉今天是七夕,甚至記起某一個最平常不過的晚上,沈玉訴靠在他的懷里,控訴用愛綁架仙女的牛郎有多可惡。
嗯,她擁有新時代女性的獨立思想,這總是讓薄從懷既驕傲又擔憂。
薄從懷坐在盼尋院的後院石凳之上,手中把玩著一只玉壺。
玉壺玉質細膩溫潤,為上好佳品,襯得他一只手也白皙得好看。
陳最照樣是窩在旁邊的大秋千上,眼楮不經意地向上瞟過面色自若的薄從懷,眼眸比玉壺更綠,泛著光。
每次他出現這樣的神情,就是心中又誕生了什麼壞主意。
果然下一秒,他薄唇一翹,“今天這麼特殊的日子,你怎麼不去陪著你的心頭寶?”
“她還在睡,你說話小點聲,別給她吵醒了。”
壺嘴向下傾,杯中升起緲緲熱氣,帶著陣陣茉莉茶香,沁人心脾。
陳最看他護著沈玉訴已經是毫無底線,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你沒什麼表示?”
“表示什麼?”
“拜托,今天可是七夕,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你別告訴我,你就準備這樣稀里糊涂過。”
薄從懷三指端起茶杯,送到嘴邊,“牛郎織女相會,和我有什麼關系。”
“就是中國傳統的情人節啊!”
陳最氣得把手中的醫書向下一拍,又一轉眼珠,語氣頓時變得幽幽,
“你該不會,對沈玉訴已經失去新鮮感了吧?”
“你要是得了 癥就早點給自己配一副藥,天天胡言亂語。”
陳最一個白眼送上天,“我的天爺,你可真是一竅不通,我和你話不投機半句多,懶得和你說。”
說完,起身甩開大步就進了房,兩手抓著房門就要摔上。
就在兩扇門即將踫撞一處發出聲響之時,薄從懷一手輕輕一揮,阻止了擾人清夢聲音的產生。
薄從懷依舊倒茶喝茶,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屋內大床上的小人兒睡足。
沈玉訴雖得了鳴訴玉的加持,但身體一直很弱,最突出的表現就是氣血不足愛犯困。
有時整整一天都像只小懶貓在床上窩著,再加上天氣炎熱,更是懶得動彈。
薄從懷雖然想要無時無刻都守在她身邊,但是自己體質特殊,寒氣太重。
不得已,只能忍著不舍挪出被窩。
即使他像個移動空調一般,在炎熱夏日被沈玉訴愛不釋手地整夜環抱。
薄從懷很自覺地擔起了守護她睡眠的保鏢,不僅嚴令禁止盼尋院中一切生物的發聲音量,還會寸步不離地在房門外守著。
此刻,他獨自坐著,腦中思緒慢慢移到陳最方才的話,並產生蝴蝶效應般一系列的聯想——
中國傳統的情人節……
他從前從不過這樣的節日,確實不懂,是何習俗。
為何這就代表著他對沈玉訴失去新鮮感?
天知道他有多喜歡看沈玉訴,看她睡覺吃飯,甚至看她發呆著半晌沒有動作,他都能一眼不眨得津津有味。
她的一舉一動落在眼中,能激起心中驚濤駭浪。
就像一本最珍藏的書,永遠都有意想不到的發展,永遠也看不膩。
稍一轉念,訴訴會不會也這樣想?
自己的毫無作為,是不是就證實了自己對她的情誼過于淺薄?
或者……證明自己不解風情?
無論是哪個走向,他都很不喜歡。
給沈玉訴的,一定要是最好的。
等他想到這兒,人已經站在陳最的房門前。
本想抬手敲敲門以示自己的涵養,最後想想敲門聲或許會打擾到隔壁,便作罷了。
一個響指,他穿門而入,站在房間中央的圓桌之前。
陳最雖已化作人形,且大部分時間都以人形示于人前,到底還是條蛇,有著蛇最本能的生活習慣。
他的房間窗戶用了特殊材料,使得房間在大部分時間內都密閉無光,更適合他的眼楮。
此刻他耷拉著一根白尾巴,盤了幾圈,尖端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拍打著地面。
鱗片細密地排列,甚至出現了藝術品般的美感。
見到薄從懷毫無預兆地闖入自己的私人空間,陳最更是沒好氣,“干嘛?”
薄從懷語氣有些生硬,但還是很自覺地坐了下來,“你剛剛說的,七夕節,有什麼習俗?”
陳最被問得怔了一下,“情人約會,要什麼習俗?”
“約會……”
薄從懷喃喃重復,復而像是想到了什麼不算美好的回憶,皺了眉頭。
陳最支起上半身,似乎得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信息,語氣中除了震驚還有點回過味來的幸災樂禍,
“你別告訴我,你和沈玉訴愛得死去活來到現在,連一次約會都沒有過!”
薄從懷小幅度地點頭,“約會過。”
陳最又縮回身子,“哦……那就按照約會的流程做唄。”
“做?”
陳最在昏暗中翻了個白眼,因為覺得周圍環境有百分之百的安全感,幅度大到臉都向後仰了仰,
“你腦子里都在想什麼?”
薄從懷歪了歪頭,“逛街,吃飯,看電影,我還需要做什麼?”
陳最尷尬地輕咳兩聲,決定敷衍一下這只不太通人情的大黑龍,
“情人節嘛,買束花,說點情話,總而言之就是哄她開心。”
薄從懷領會了幾秒鐘,剛想點頭,耳朵突然一動,他听到隔壁沈玉訴有甦醒跡象的呢喃聲。
然後他就瞬間消失了。
陳最耳朵沒他那樣靈,不過見他連句話都沒說就消失,也猜到了幾分。
無奈地搖了搖頭,陳最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著,同時嘆了口短氣,
“他倆,真不知道誰遷就誰更多。”
沈玉訴睡得不錯,最近幾日無所事事,沒有任何煩心事,導致她思想單純,每日除了睡就是吃。
剛一睜眼,薄從懷一張俊臉就出現在眼前,讓她欣賞美色的同時心情更好了。
“唔……睡得不錯。”
薄從懷手撫摸著她的臉,因為前段時間的變故,她的臉又消瘦下去,手感並不舒服,但是他很上癮。
“嗯,看得出來,今天面色不錯。”
沈玉訴看他緊盯著自己,幾秒鐘後,被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向下溜進被子,只剩下一雙圓眼楮,
“你這樣看我干嘛,我臉上有畫啊?”
“訴訴,你今日,想不想和我約會?”
因為沈玉訴一直懶懶的,所以薄從懷詢問的語氣虔誠又懇切,好像沈玉訴答應他的請求對他而言是恩賜。
沈玉訴懵懵的,“約會?怎麼這樣突然?”
薄從懷認真回答,“嗯,今天是節日,七夕。”
“哦——”,沈玉訴拉長尾音,同時在腦中思考。
回答之前又看了看眼前的薄從懷,看他睜著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楮,可愛極了。
“你何時會過人界的節日了?”
怕不是有人教授的吧,指向性再具體一些,應該是條蛇,白蛇。
薄從懷點頭,並且不假思索地把陳最賣了。
沈玉訴听得好笑,好笑之余伸手摸了摸薄從懷的頭,“好啊,你也入鄉隨個俗,過個七夕節。”
接著補充,“不過天氣太熱了,我們把約會流程縮減一下,吃個飯看個電影就好了。”
這樣不僅少費了些心力,也避免讓薄從懷正面對上臭豆腐,一舉兩得。
薄從懷笑著點頭,“想吃什麼,我去安排。”
今日真是熱鬧至極,位子十分搶手。
不過這都不足以成為薄從懷的煩惱,畢竟他能求助周舒之。
算不上求助,可以說是毫不客氣的命令。
薄從懷又任著沈玉訴賴了會兒床,出門之時已是下午。
電影選了非常應景的愛情片,劇情平平。
沈玉訴吃著爆米花看銀幕,薄從懷看她。
看她眼楮被光反射得如同星星,看她因為某個笑點被逗得咯咯發笑,看她因為男女主人公的愛情波瀾而皺起眉頭。
她真好看,永遠都看不膩。
一頓晚飯吃到尾聲,薄從懷像是突然開了竅似的,起身走到一邊,神神秘秘地撥通了個電話。
沈玉訴吃得開心,渾然不覺,今天她出門時沒帶腦子,把自己全心交由薄從懷安排。
待到吃飽喝足,她拍拍圓滾的肚皮,沖著對面的薄從懷眨眼楮,
“薄大策劃師,接下來還有什麼安排呀?”
這句話問得隨意,哪怕他回答是“回家”,她也願意。
那可是他們的家,回到他們的家,難道不浪漫嗎?
薄從懷卻一翹嘴角,神秘得很,“帶你去個地方。”
兩人來到河岸邊,順著河岸修建的卵石小路蜿蜒著向前,散步的人不少,以情侶居多。
薄從懷並沒有帶著沈玉訴沿著路走,而是一路驅車向前,一直到了較為偏僻的地方。
這里行人寥寂,私密性很好。
就在沈玉訴想要詢問來這的緣由時,“咻——”的一聲長鳴,天邊炸開一朵繽紛的花。
沈玉訴循聲轉頭,驚喜地一指,“啊!是煙花!”
薄從懷拿出一束精心搭配過的花束,混雜著紅玫瑰、勿忘我和白玉蘭,然後從身後摟住她,親了親她的頭發,
“七夕快樂,寶貝。”
寶貝,薄從懷很少這樣稱呼沈玉訴。
能說的情話很多,但此刻,他只想祝他的珍寶,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