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哪個工程項目能一點問題都沒有呢?
于是,大大小小的“問題”被不斷匯總、上報。
趙孝榮在各種場合甚至是一些部門聯席會議上,將這些“問題”連同曹本章的名字頻繁提及。
曹本章的名字,徹底成了“失職瀆職”、“能力不足”、“問題成堆”的代名詞。
如今的曹本章在保康,別說面子了,連底褲都快沒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兩條流言在保康官場迅速蔓延。
一條是,趙孝榮準備把曹本章打發到政協養老。
另一條是,趙孝榮頗為器重的李仕山將會填補常務副市長的位子。
谷山縣,縣委書記辦公室。
李仕山站在窗前,窗外的景色已有春暖花開之意,可他卻沒有任何心思欣賞。
關于他將接任常務副市長的流言,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不斷傳入他的耳中。
“這個孫子!”李仕山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這是又在打我谷山縣的主意了!”
趙孝榮的捧殺、對曹本章的打壓,以及外面的流言,環環相扣。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李仕山的思緒。
“進。” 他轉過身,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門被推開,縣委辦主任肖同將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異樣。
“書記,曹市長來了。”
“曹市長?”李仕山眉峰一挑,“曹本章?他人在哪里?”
肖同將說道︰“人就在外面。”
李仕山的心猛地一沉!
曹本章,他怎麼會來谷山?
在這個風口浪尖、他自身難保的時候,跑到自己這個在流言中即將“取代”他位置的人這里來?
是走投無路地求助?
是困獸猶斗的警告?
還是......
無數念頭閃過腦海,卻也沒時間細想,李仕山布置道︰“去把會客室準備好。”說完,立刻走了出去。
門外走廊,曹本章穿著一件灰色夾克、身形佝僂,形單影只地站在那里,他連秘書都沒有帶。
僅僅一個多月不見,曹本章的臉色更加的蠟黃。
“曹市長!”李仕山極其熱情的迎了上去,伸出手。“您來之前,怎麼不打個招呼?”
“咳…咳…仕山書記,叨擾了……叨擾了……”曹本章的聲音嘶啞干澀,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肖同將早已手腳麻利地打開了龐斑會客室的門,李仕山親自將曹本章迎進會客室的的沙發上坐下。
肖同將迅速端上兩杯清茶,放在兩人面前的茶幾上,然後無聲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短暫的、公式化地寒暄過後,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按理說,兩人既然能坐到副市長的位置,都是精于人情世故的社交高手。
一般情況下,可不會讓現場冷場,除非是“二般”情況。
就是為了商議或者謀劃某件“大事”在醞釀氣氛。
這個時候,大家會默契地沉默一會,彼此都做好心理準備。
小片刻後,曹本章沙啞著嗓子開口道︰“仕山市長,最近外面都在傳,說你要接我的位置?可有听說。”
“仕山市長……最近外面都在傳,說你要接我的位置?咳…咳…可有听說?”
“流言蜚語,確實听了一些。”
李仕山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不置可否地微微點頭。
“不過,謠言止于智者。我不信,我想曹市長您這樣經驗豐富的老領導,更不會信這些無稽之談。”
“呵呵~” 曹本章干瘦的臉頰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伴隨著幾聲壓抑的咳嗽。
“仕山市長……果然是個明白人。咳咳…當年李太奇輸給你,輸得不冤啊。”
曹本章喘息了幾下,故意壓低了幾分聲音,問道︰“知道……知道為什麼趙孝榮要像瘋狗一樣,咬著我不放嗎?咳…咳…”
李仕山不動聲色,笑著說道︰“願聞其詳。”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旁邊撤了撤。
听著曹本章那不斷地咳嗽聲,李仕山心里那叫一個膈應,心里忍不住罵道︰“這老小子,該不會有肺結核之類的傳染病吧。”
趙孝榮該不會是故意派他過來,來毒死自己的。
曹本章又劇烈地咳了幾聲,他掏出一塊手帕捂住嘴,緩了好一會兒,才壓著嗓子,斷斷續續地講述起來。
事情也不復雜,問題就是出在“主干道景觀提升”這個項目上。
原來,這個項目,被顧常青的某位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看上了。
按理說,這種順水人情,在官場不算什麼大事,給也就給了。
但曹本章畢竟是老江湖,留了個心眼,私下找人打探了一下這位“皇親國戚”的底細。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此人打著顧常青的旗號,在省內好幾個地方都承接過類似工程,結果無一例外都爆出了嚴重的質量問題。
偷工減料、以次充好、工程款挪用……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只是礙于顧常青的影響力,這些事情都被硬生生壓了下去,最後不了了之。
如今,這位“煞星”又盯上了保康這個項目。
可保康現在的情況,曹本章可不敢答應。
萬一出事了,自己就是那個背鍋的。
所以,無論趙孝榮如何威逼利誘,甚至不惜在常委會上公開羞辱他,他都死死咬住,堅決不松口接手這個項目。
“這……這就是我跟他翻臉的根子!”曹本章說到最後,眼神充滿了怨毒和不甘,
李仕山听完,臉上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附和道︰“曹市長,您的顧慮完全在理!換作是我,也絕不敢接這個雷。”
曹本章看著李仕山“真誠”的臉,淒慘地自嘲一笑︰“趙孝榮這個人,刻薄寡恩,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後。”
“我替他做了多少事,落得這個下場,算了,不說了。”
曹本章深吸一口氣,看著李仕山說道︰“仕山市長,你知道你分管的旅游,為什麼亂了十幾年,就算是洪華書記上台,都沒敢真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