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個司機送我去現場。”李仕山雖然說得很是平靜,其實心里還是有些臊得慌。
說實話,現在市政府正是用人的時候,他其實可以自己開車過去。
只不過,他是一個路痴。
熟悉路況的肖同將和趙剛都被他下午趕回家過年去了。
要是他自己開車,說不定能在城里迷路。
“是!我立刻安排!”王勇不敢有絲毫耽擱,再次抓起電話。
大約十八分鐘後,李仕山的專車已經駛進城南老槐巷區域。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混合著焦糊和煙塵的嗆人氣息。
路上,司機緊張地介紹了一句︰“李市長,老槐巷……是條挺熱鬧的小吃街,晚上吃夜宵的人不少……”
也就這句讓李仕山更加地不安了。
他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晚上八點多鐘,這個點吃夜宵的人應該還不多吧。
可偏偏現在是過年,正是呼朋引伴的時間。
當時自己听到的是死亡十幾個人,可天知道,真實的死亡人數有沒有被“優化”過。
事故死亡人數超過三十人,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
燕京會下派調查組進行調查。
不管到時候調查的結果如何,那問責的人數可就海了去了。
李仕山記得某省發生火災事故,死亡人數超過三十多人,被問責的省、市相關干部高達七十多人。
李仕山不敢賭,歷史依舊按照原來的軌跡前行,不會發生變化。
因為自己就是這個歷史節點上最大的變化。
距離事發現場核心還有數百米,車就被迫停了下來。
眼前的景象讓李仕山的心沉到了谷底。
道路徹底癱瘓。
驚魂未定、裹著棉衣逃出來的居民、里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群、閃爍著紅藍警燈的警車、龐大的消防車……
人聲鼎沸,車輛喇叭此起彼伏,亂成了一鍋粥。
李仕山的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
他二十分鐘前就明確下令公安維持秩序、疏導交通、確保救援綠色通道暢通。
結果呢?這里竟然還是這副鬼樣子!效率低得令人發指。
他果斷推門下車,步履急促地往前擠了二十多米,總算看到了拉起的警戒帶。
幾名警察正滿頭大汗地阻攔著試圖靠近的人群。
“我是今天市政府值班副市長李仕山,讓我進去。”
李仕山直接走向一名看起來三十多歲、像是帶隊的警察,將自己的市政府工作證遞了過去。
他心里清楚,自己這張年輕的臉是最大的障礙。
“你是副市長?”
那警察明顯一愣,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下意識地上下打量著李仕山。
眼前這年輕人,看著頂多二十七八,西裝革履是像模像樣,可副市長?
這也太離譜了吧。
就算他是副縣長,這個年紀也年輕得過分了!
旁邊幾個警察听到動靜,也立刻圍攏過來,懷疑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在李仕山身上掃視著。
為首的警察雖然覺得極其荒謬,但還是保持著基本的職業素養,接過證件仔細翻看。
姓名、職務、鮮紅的公章……都沒問題。
照片也和眼前這張年輕得過分的臉對得上。
可他還是猶豫了,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旁邊一個年輕警察湊過來,壓低聲音道︰“頭兒,該不會是……哪家小報的記者想渾水摸魚吧?”
“這年頭,為了搶新聞,他們啥招兒都敢使!”
這個時期已經算是進入了信息爆炸的時代,各種私人媒體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小吃街餐廳爆炸這件事,誰要是能拿到第一手資料,第二天絕對能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就是流量。
流量為王,有流量就有錢。
那些記者為了流量,什麼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領頭的警察也有這種考慮,可是又覺得說不通。
就算是小報記者那也需要帶腦子的吧。
你冒充個醫護或者是其他什麼工作人員都能說得通。
可你冒充副市長?
冒充公職人員,那可是犯罪,何況是副市長。
他這是想進看守所采風嘛。
可領頭的警察又不敢賭。
他前段時間還听說過,有人敢冒充軍人去警察局搶人的。
李仕山心急如焚,他知道對方在懷疑什麼,也理解他們。
可時間不等人,李仕山沉聲道︰“這位警官,你立刻通知你們帶隊的領導過來!他應該知道我。”
領頭的警察也覺得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剛拿起對講機準備呼叫的時候。
“熊局!”
旁邊幾名警察突然身體繃直,齊刷刷地舉手敬禮,聲音帶著明顯的緊張和恭敬。
李仕山和領頭的警察同時回頭,只見市公安局局長熊善華正陪著今天的市委值班領導郭志鵬走了過來。
“李市長?你怎麼在這兒站著?快進去啊!”郭志鵬一眼看到李仕山,臉上掠過一疑惑。
“你是今晚市政府帶班領導,是現場救援總指揮!里面還等著你主持大局呢!”
這話一出,旁邊幾名警察身子就是一哆嗦,臉色都變了。
他真的是副市長,還是救援總指揮。
自己剛才盤查李仕山那麼久,耽誤了領導的大事怎麼辦。
就算沒有,會不會引起這位李市長不高興。
他這個級別,收拾他們,和碾死一只螞蟻沒什麼區別。
李仕山看出這幾名警察的擔憂,替他們解圍起來。
“郭書記,我剛到,正跟這幾位同志交代,務必嚴防死守,絕不能讓無關人員,尤其是那些想混進去搶新聞的媒體記者干擾了救援秩序。”
那幾名警察如蒙大赦,感激地看向李仕山,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是是是,市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這幾名警察一听,如蒙大赦,連連點頭。
郭志鵬的出現,讓李仕山順利進入到了現場核心區域。
目之所及,真的是相當慘烈。
餐館所在的三層臨街小樓已是一片狼藉。
爆炸的威力集中在一樓及後廚區域。
臨街的落地窗和牆體被徹底炸飛,露出內部扭曲的金屬框架和焦黑的斷壁殘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