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透明的桃膠正在費勁往宋書墨和小柳兒身上黏連膠絲。
甦塵︰“？？？”
這桃膠什麼時候溜出來了？
似乎是察覺到甦塵的凝視，那桃膠飛快團了團自己，滾成個小圓球，直接往地上掉去。
眼見著溜回隔壁，乖乖爬上茶幾當個擺件，甦塵這才搖了搖頭。
抬手剛將那膠絲取下，一道聲音響起︰“請問一下，這里能算命嗎？”
甦塵轉過身，來的是一個臉色蠟黃神情萎靡的青年，看著二十七八的模樣。
頭發亂糟糟如雞窩，衣服上也遍布褶皺和污漬，但從他手腕上戴著的表可以看出，家里還是挺有錢的。
當然，讓甦塵最為關注的，還是他懷里抱著的一個牌位。
甦塵掃了眼對面屋檐下立著的灰色人影，示意青年坐下，問︰“你想算什麼？”
“算一算我媽投胎之後能不能過好日子。”
甦塵︰“？？？”
他還沒開始問，青年已經開始抹起眼淚，倒豆子一樣說了起來。
“我媽半個月前去世了。”
“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出事走了，我是我媽帶大的，因為是寡婦，我媽在村里名聲很不好，我小時候也……”
青年說著就狠狠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我那會兒不懂事，听他們說我媽搞破鞋，我奶奶他們也這麼跟我說，我就以為……一直跟我媽鬧。”
甦塵頷首︰“直到你結婚，你們關系也沒和好。”
青年喉頭梗了梗，狠狠擦了擦眼，點點頭。
“我結婚的時候沒通知她。”
“她死的時候我老婆非要我回老家，我才知道，這些年她一直都在偷偷給我寄錢，還給我孩子買衣服鞋子，我……”
甦塵︰“的確是不孝。”
青年聞言又狠狠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我對不起我媽。”
“她那時候年紀輕輕就沒了丈夫，其實是可以流掉我改嫁的，她是為了我留在張家，我還……”
“我就是個畜生！”
甦塵點點頭︰“所以你心里不安，打算算一算你媽投胎之後會不會過好日子，算出來了呢？打算怎麼辦？”
青年一哽，眼神閃了閃︰“如，如果有可能，能不能讓我跟我媽見一面？”
甦塵笑了起來。
“你想當面跟你媽懺悔？”
青年眼里迸發出光芒來︰“你真的能讓我見到我媽？能讓我們說上話？”
“這有何難？”
說著甦塵抬起手，對面灰色的人影很快被他扯到身邊。
小阿雲看到人，眨了眨大眼楮，啊啊叫了兩聲。
人影是個六七十歲老婦的模樣。
原本有些自怨自艾的，見到小阿雲，忙擠出笑容點了點頭。
“啊啊~”小阿雲喊了兩聲，咯咯笑了起來。
甦塵捏了捏小家伙的臉蛋，看向青年，後者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很快捏緊拳頭看向甦塵︰“需要多少錢，你說！”
甦塵瞥了眼邊上︰“一千！”
青年眉頭一皺，下意識想反駁點什麼，猶豫了下，咬咬牙︰“好，我給。”
他放下牌位，掏出鼓鼓囊囊的錢包，從里面數出錢，有些不舍地推到甦塵面前。
眼見甦塵伸手拿著，他又忙問了聲︰“你，你不會騙我吧？”
“怎麼會？”
“你要是懷疑……”
“不不不，我沒懷疑，能不能立刻讓我見到我媽？”
甦塵慢條斯理地將錢放布袋里︰“急什麼？”
抬手在青年身上落了個通陰符，指了指邊上。
“這不就見到了？”
青年初見老婦有些被驚到。
但很快，他就激動地站起身，對著老婦砰砰砰磕了十幾個頭，腦門眼見著就紅腫冒出血絲。
這般動靜，自然引來左鄰右舍觀望。
老宋和黃南松他們背著手聊著天回來，見狀都愣了愣。
幾人對視一眼，默默止了聲，壓低腳步聲悄悄進了茶館。
青年抬起頭，眼楮通紅。
“媽，對不起，我知道的太晚了，對不起，害你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對不起~”
甦塵抱著小阿雲微微側了側身，瞥了眼湊在窗台上腦袋擠腦袋的老宋他們︰“那邊喪事辦好了？”
老宋擺手︰“沒呢，我們就是過去幫把手，沒多少事，這不又回來了。”
他又瞅了那青年一眼︰“這什麼情況？”
“母親死了，說是愧疚想見一見。”
老宋瞥嘴︰“生前不孝，死後倒是覺得虧欠了，該不是怕被他媽纏上吧？”
甦塵笑了笑。
老宋︰“？？？”
他壓低聲音︰“還真纏上了啊？”
“那他得干出多少混賬事啊？親媽都饒不過他？”
黃南松扯了扯老宋︰“未必是干了什麼混賬事，也有可能是擔心兒子過不好。”
老宋思索片刻，仔細看了看青年這模樣︰“還真別說，這家伙頹廢地不像能照顧好自己的。”
灰影此時也發出一聲感慨︰“思文，你這段時間都沒休息好，好好的人折騰成什麼樣了啊？”
青年聞言，當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了起來。
無非是知道真相，整夜睡不好。
飯都吃不下，天天喝酒。
親手雕刻了牌位，還被刀割破了手……
說到後面，青年一抹眼楮。
“媽，對不起。”
“我知道錯了，您原諒我。”
灰影點頭︰“嗯，我原諒你。”
青年驚喜︰“真的？”
老宋黃南松他們听著前面青年的獨角戲，有點動容，這會兒面面相覷。
什麼真的假的？
他們下意識看向甦塵，後者已經轉過身看著青年了。
再度看到灰影點頭，青年臉上的笑容再度燦爛了幾分。
“那媽，你，您不是走得急嗎？很多東西他們都要跟我搶，還有您之前不是開了個廠嗎？那個廠……”
灰影淡淡道︰“哦，我捐給政府了。”
青年一下子跳了起來。
“真是你捐的？”
“那可是我們老張家的財產！”
灰影一動不動。
灰色的眼楮就這樣盯著青年，看得青年有些發毛。
他忙平復情緒，擠出笑容︰“媽，是不是有人慫恿你這麼做的？您可是有親兒子親孫子的，廠子肯定是要留給我們的啊，您是不知道，我這些年在魔都多麼不容易……”
甦塵唇角勾起。
邊上傳來腳步聲，側頭，小柳兒和宋書墨捧著花生瓜子還有點心出來。
小柳兒壓低聲音︰“甦道長，茶在煮，等一會兒啊！”
還是這小家伙貼心。
甦塵掏出十塊錢︰“給你們倆買零食。”
眼見他們屁顛顛離開，甦塵再度看向青年。
他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自己在魔都的艱辛。
然後猛地哽咽住，委屈巴巴看著灰影︰“媽，要不，你把廠子拿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