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總管戰戰兢兢地捧著金盤上前，盤中四只精致的金杯盛滿了琥珀色的烈酒。他小心翼翼地依次奉給四位大汗，動作輕得仿佛怕驚擾了凝固的空氣。
孔衫依舊抱著小狗，輕輕撫摸著它的脊背，仿佛對亭內壓抑到極點的氛圍毫無所覺。他目光隨意地掃過四位接過酒杯、神色各異的大汗，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諸位，本王的話，想必都听清楚了。這杯酒，算是本王給諸位的踐行酒。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考慮。是順應天時，歸心帝國，還是……”
他話未說完，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如同驚雷般炸響！
“放屁！！” 喀爾喀汗阿布鼐猛地將手中的金杯狠狠摔在地上！金杯扭曲變形，酒液四濺，染濕了名貴的羊毛地毯！他雙目赤紅，如同被徹底激怒的瘋獸，所有的理智和隱忍在這一刻被孔衫的步步緊逼和最後通牒徹底碾碎！
“想讓本汗自廢武功，當你的看門狗？做你的春秋大夢！並肩王？！本汗今天就讓你變成‘並肩鬼’！” 阿布鼐狂吼著，右手閃電般探向腰間！嗆啷一聲龍吟！一柄瓖嵌著寶石、寒光四射的彎刀已然出鞘！刀光如匹練，帶著他畢生修煉的狂暴斗氣和狂怒殺意，撕裂空氣，以開山裂石之勢，朝著依舊斜倚亭柱、抱著小狗的孔衫當頭劈下！
這一刀，快！狠！絕！凝聚了阿布鼐這位草原梟雄的畢生修為和滔天怒火！刀鋒未至，那股狂暴的刀意已如同實質的罡風，吹得孔衫玄青蟒袍獵獵作響，連他懷中那只小狗都驚恐地“汪嗚”一聲，縮緊了身體！
涼亭內，俺答瞳孔猛縮，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也先幽綠的狼瞳中閃過一絲嗜血的興奮！林丹汗更是嚇得臉色慘白如紙，幾乎癱軟在胡凳上！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足以將精鋼劈成兩半的致命一刀，孔衫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依舊專注地撫摸著受驚小狗的腦袋，仿佛那道要命的刀光是拂面清風！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比阿布鼐刀光更快、更冷、更銳利的寒芒，如同蟄伏萬年的毒龍，驟然從孔衫身側的陰影中爆發！
是丹！
他一直在那里，如同融入背景的石像。但就在阿布鼐刀光乍現的瞬間，他動了！沒有怒吼，沒有咆哮，只有一聲如同龍吟九天般的清越劍鳴！
錚——！！！
丹背後的“裂空”劍，終于出鞘！
沒有炫目的光華，只有一道純粹到極致的、仿佛能將空間都切割開來的深青色劍罡！劍罡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橫亙在孔衫身前，迎上了阿布鼐那狂暴劈落的彎刀！
鐺——！！！！
一聲震耳欲聾、仿佛金鐘炸裂般的巨響在涼亭內轟然爆發！狂暴的氣浪如同實質的沖擊波，瞬間席卷開來！
嚓！嘩啦！
紫檀木案被狂暴的勁氣直接掀飛、碎裂！案上的奶茶壺、金杯、文書如同紙片般被撕碎！鋪地的厚實羊毛地毯被硬生生掀起、撕裂！支撐涼亭的木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明黃色的錦緞頂棚瘋狂搖晃！
阿布鼐只覺一股沛然莫御、冰冷刺骨的恐怖力量，如同萬年玄冰凝結的巨錘，狠狠砸在自己的刀鋒上！他握刀的手臂瞬間麻木，虎口崩裂，鮮血淋灕！那柄伴隨他征戰多年、吹毛斷發的寶刀，竟然發出一聲哀鳴，刀身之上，以劍罡接觸點為中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
“噗！” 阿布鼐狂噴一口鮮血，雄壯的身軀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那股恐怖的力道硬生生震得倒飛出去！轟隆一聲撞碎了涼亭側面薄薄的帷幕，狼狽不堪地摔在亭外的草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他掙扎著想要爬起，卻只覺五髒六腑如同移位，氣血翻騰，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身下的枯草！
涼亭內，一片狼藉，煙塵彌漫。
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孔衫身前一步之地，手中“裂空”劍斜指地面，深青色的劍罡吞吐不定，發出低沉的嗡鳴。他那覆蓋著黃黑虎毛的雄健身軀穩如山岳，琥珀色的豎瞳冰冷地鎖定著亭外掙扎的阿布鼐，如同盯著一只瀕死的獵物。剛才那驚天一劍，仿佛只是隨手拂去一片落葉。
孔衫輕輕拍著懷中受驚嗚咽的小狗，看也沒看被震飛出去的阿布鼐，目光平靜地掃過亭內呆若木雞、面無人色的俺答、也先和林丹汗，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令人骨髓都凍結的寒意︰
“看來，喀爾喀大汗……已經做出他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