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給我放箭，射殺了那狗賊——”
曹彰悚然過後，便是惱羞成怒，歇廝底里的大叫起來。
左右秦軍又吃一驚。
這城門外邊廝殺還在繼續，還有自己不少的兄弟們啊。
雖說是在為漢軍輾殺，但那到底是死在敵人的手中。
你這麼一放箭，豈不成了無羞別的殺戮，漢軍連同自家同袍，一並全都射殺？
“任城王，沒必要如此。”
“適才對自己人放箭，那是迫不得已，為了關閉城門。”
“現下又是為何呢？”
郭嘉也看不下去了，只得出言勸說道。
曹彰卻已被忿怒沖昏頭腦，哪里肯听得進去他的勸，手中長刀一橫，咆哮道︰
“他們反正也是死，不如讓自己人送他們上路，還能射殺漢軍，為他們報仇雪恨——”
郭嘉瞪大眼楮，嗔目結舌的看著曹彰。
那眼神，就仿佛在看著一個瘋子。
與其被敵人殺，不如死在自己人的箭下？
這是什麼歪理邪說？
曹彰卻不理會他的愕然，大喝道︰
“弓弩手，給我放箭，誰敢不放箭，以軍法論處！”
這般威脅之下，秦軍哪里還敢不動手。
弓弩手們只得咬著牙，閉上眼楮，朝著城下胡亂放箭。
城下處。
關平臉色微微一變，顯然沒料到，曹彰能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居延城門已關閉，楊阜也殺了，現下為殺幾個被曹彰遺棄的秦卒，便白白犧牲自家精銳的騎兵，實在是不劃算。
關平當機立斷，喝令全軍撤退。
漢軍遂放棄了殺戮，即刻縱馬脫離戰場，呼嘯而去。
只留下千余秦軍，成片成片的被自家弓弩手射殺。
城前是一片哀嚎。
“任城王，漢軍已撤，夠了！”
郭嘉厲聲再勸。
曹彰這才冷靜下來，下令停止放箭。
殺聲箭聲漸漸沉寂，天地終于是復歸平靜。
冷靜下來的曹彰，再次向下張望，只見城外遍地是己軍士卒的伏尸。
大部分不是為漢軍所殺，而是死在了自己無差別的箭矢攻擊之下。
“砰！”
曹彰拳頭擊打在了城垛上，恨恨道︰
“楊阜啊楊阜，你不自量力，獻上什麼截河水淹漢軍之計，卻令本王白折損了半數精兵。”
“本王就不該听你的所謂妙計，不然焉能一次次的慘敗，淪到今天這步田地。”
曹彰是懊悔抱怨，將失敗的責任，盡數推在了被殺的楊阜身上。
眼見曹彰如此沒有擔當，郭嘉搖頭一聲嘆息，眼眸之中流露出幾分失望之色。
“任城王，楊阜現下已犧牲，再責怨他計策失算也沒有意義。”
“何況，楊阜此計雖是東施效顰，但不得不承認，他這一計確實是妙。”
“只是我們沒料到的是，那蕭方會輕易識破此計，更未把漢軍有一萬騎兵計算在內，方才會遭此慘敗。”
“要說責任，臣以為實在不能全怪在楊阜頭上。”
郭嘉看不下去，只得站出來為楊阜說了幾句公道話。
曹彰語塞。
郭嘉竟沒給他面子，就差當著他的面，稱他沒有擔當，往楊阜身上扣屎盆子。
只是此時曹彰冷靜下來，卻不敢對郭嘉發火。
沒辦法，兵馬折損到只剩下幾千人，接近窮途末路，他早已方寸大亂。
接下來該怎麼走，還得靠郭嘉為他出謀劃策。
“好吧，此番兵敗，確實不能全怪楊阜，他既然已為大秦死節，本王就不責怪他了。”
曹彰干咳幾聲後，巴巴看向郭嘉︰
“奉孝，你說到了這般地步，接下來的路，本王該怎麼走才是。”
郭嘉不假思索，向北一指︰
“立刻棄城，北上出草原，投奔軻比能！”
曹彰心頭一震，眼中殘存的僥幸煙銷雲散。
就在前一刻，他還抱著最後絲殘念，盼著郭嘉能想出什麼破局奇策，令他扭轉乾坤。
郭嘉卻令他失望了。
到最後，還得走郭嘉先前所提的老路，前去草原向軻比能那個胡酋伏首稱臣。
“往北先要過沙漠，方才能抵達草原，路途何止千里之遙。”
“何況那軻比能對本王是個什麼態度，現下還尚未可知，此去鮮卑，前途不明呀。”
曹彰心存顧慮。
寄鮮卑人籬下，看軻比能臉色倒是其次。
忍辱負重嘛，這點隱忍他還是有的。
關鍵是軻比能對他的態度。
那個鮮卑胡酋，能容得下自己嗎？
倘若他去投奔軻比能，軻比能忌憚漢朝勢大，反而殺了他以討好劉備怎麼辦？
那自己去往草原，不是等于自己送死麼？
“任城王放心，軻比能的態度，臣早已摸清。”
“實不瞞殿下，早在我們北上居延之前，臣已擅作主張，密遣臣子郭奕，先一步前往草原去見了軻比能。”
“幾日前郭奕傳回消息，稱那軻比能對殿下來投，極為欣喜，已親率鮮卑大軍西進，前來迎接殿下。”
“軻比能麾下，有不少袁氏舊臣，以及我大秦的並州舊臣，還有不滿劉備科舉制的士家豪姓前去投奔。”
“這些人也極力勸諫軻比能，要善待殿下，好與天子結好為盟友，南北遙相互應。”
“犬子從這些人口中，也確信了軻比能對殿下的態度，是歡迎和禮敬的。”
“所以嘉請殿下莫要顧慮再多，盡管放心的棄居延北上，去投奔那軻比能便是。”
郭嘉不緊不慢，將前因後果道了出來。
曹彰恍然大悟，眼中涌起深深喜色。
他這才知道，郭嘉有先見之明，竟似料到他必會為劉備所敗守不住居延，提前暗派兒子出使草原。
“沒想到，郭令君竟早已為彰謀下了一條出路。”
“論鬼謀神算，料事如神，天下間也只有你郭令君，可與那蕭方相提並論呀。”
曹彰當即向郭嘉一揖，由衷的感慨折服。
郭嘉卻是一嘆，苦笑道︰
“殿下這是在笑話嘉了，論神機妙算，蕭方冠絕古今，臣不及其萬一。”
“正是因為臣知道，臣絕非那蕭方對手，方才會提前布局，為殿下我臣謀一條出路呀。”
曹彰語塞。
郭嘉收起慨嘆，忙道︰
“弱水水勢一退，張飛和那蕭方勢必會大舉過河，前來圍我居延城，若稍有拖延，我們就走不了了。”
“殿下，事不宜遲，現在就棄城北上，前往草原吧！”
曹彰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有遲疑，當即喝道︰
“傳令下去，即刻收拾糧草輜重，漢軍過河前，棄城北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