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听你的口音，不像是錦江人？”楊衛東接過扇子後問道。
“鄉下人，來錦江城里面討生活的。”小攤販一邊忙活一邊對介紹道。
“哦，那收入怎麼樣？”楊衛東看這老板還挺健談，當即接著問道。
“還好，比在老家種地強多了，我白天在廠里干活，晚上就陪老婆在這邊上擺攤，錢賺的多不多無所謂，關鍵是一家人能聚在一起。”這男子指了指身旁正在哄孩子的婦女介紹道。
“那老家的田地呢？”楊衛東又問道。
“轉包給別人了。”
“轉包給別人了？那租金多少？”
“一畝田收個兩三百塊錢，再加上國家補助的百把塊錢，一年能收個千把塊，其實錢不錢的無所謂，就是我們這些種田的莊稼人看著那些田地荒了可惜，收點錢給別人種，不把田地糟踐了就行。”
這位老板笑了笑後接著感慨道︰“當了半輩子農民了，沒想到老了老了干上這個了。”
“不過也沒辦法，在老家實在養活不了一家老小，索性到城里來踫踫運氣，人總不能被尿憋死不是？”
“你看這多好，一家人聚在一起。”
“是挺好的，挺好的。”楊衛東點了點頭後接著說道︰“行，老板你慢慢忙，我們再轉轉。”
“好勒，你發財。”
從這位健談的老板處離開後，楊衛東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李煥和楊衛東走了一段後看到前面有個茶攤，當即說道︰“舅舅，要不我們在前面歇歇腳？”
“行，那就歇歇腳聊聊天。”
來到茶攤後，李煥找了個合適的位置，點了一壺茶準備和楊衛東聊聊天。
可就在等著上茶的功夫，隔壁幾位漢子正肆無忌憚的聊著天。
“老王，今天怎麼過來喝茶來了，平常你這時候不應該去瀟灑了嗎？”
“瀟灑個屁，听說是有個什麼領導過來錦江，錦江的場子全給封了，想洗個腳都沒地方。”
“他媽的，這領導過來就過來，封洗腳城算怎麼回事。”
“肯定是要注意影響，萬一這滿城的洗腳城被領導看到了，那丟的可是錦江城的臉。”
“瞎扯淡，難道他不看這玩意就沒有了？自欺欺人。”
……
听到這幾個漢子越聊越露骨，李煥是尷尬不已，畢竟他們嘴里吐槽的領導就在自己邊上坐著。
李煥不經意的看了楊衛東一眼，發現他臉上倒是沒啥變化，這才稍稍安心一些。
“舅舅，要不我們回去？”李煥生怕這幾個漢子再說出什麼虎狼之詞，當即小心建議道。
“我不听就沒有了？自欺欺人而已。”楊衛東揮了揮手後一臉豁達的說道。
李煥聞言只能作罷，剛好這時茶攤老板提了一壺茶上來，李煥給楊衛東倒了一杯熱茶。
“我這一趟下來，在農村轉了轉，發現農村的問題很大，甚至可以說我們現在的這種發展模式問題很大。”
“隨著我們工業化和城市化的推進，農村青壯勞動力越來越聚集到城里，如此下去，農村別說發展，甚至會越來越凋敝。”楊衛東略顯沉重的說道。
“人性都是趨利的，在農村辛苦一年，能賺到的錢寥寥無幾，但是在城里可能隨便干點事情，就比在農村種田賺得多。”
“況且隨著工業化的推進，需要充足且廉價的勞動力，這是市場化所決定的。”李煥只能柔聲安慰道。
“話雖如此，可農村的發展怎麼辦，這是我們這一代人需要考慮的問題。”
“我們這個國家有將近八億農民，甚至可以說我們這個國家還是一個農業為主的國家，如果農村出了問題，那就是大問題。”楊衛東顯然沒有因為李煥這幾句話而感覺心情好一點。
李煥見楊衛東還想再繼續聊下去，索性對著楊衛東說道︰“其實這對農村的發展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契機。”
“哦，你繼續說下去。”楊衛東知道李煥從來不是一個故作驚人之語的人，當即示意他繼續說下。
“教員說過，搞了幾千年的小農經濟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小農經濟沒有任何前途。”
“當然我們不是說現在要否定前前人的決定，實際問題實際分析，當初推行包產到戶也是迫不得已。”
“馬克思說過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當初的公社搞不下去，最大的問題就是生產力還達不到那個水平。”
“可眼下卻不一樣，我們的生產力有了極大的提升，甚至已經到了要改變生產關系的階段了。”李煥索性敞開了說道。
“走漂亮國大資本大農場的模式，這不可能，土地公有制是國本，不可能動搖的。”楊衛東搖了搖頭後否認道。
“漂亮國的大農場模式其實就是在走土地兼並的路子，是在開歷史的倒車，實在不可取。”李煥搖了搖頭後否認道。
“那怎麼改變生產關系？”楊衛東有些不解的問道。
“隨著城市化和工業化的推進，農村的人口只會越來越少，需要靠土地生活的人也越來越少。”
“機械化和自動化讓種地需要的勞動力也越來越少，這就給土地集中流轉提供了可能性。”
“如果說一個村子或者幾個村子成立一個集體農場，這些村里的村民都是集體農場的股東，然後少數一部分人來對農場里的土地進行種植和開發，能干活的發工資，不能干活的就享受分紅。”
“這種模式肯定比小農經濟更加的高效和公平。”
李煥這番話可以說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因為他說的這種模式和教員當初推行的公社模式，其實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楊衛東听到這話頓時有些沉默，他沒想到李煥會提出這麼一個想法來，一時間還真不好做出評價。
“正如剛才那人說的，這天底下的事你不看就沒有了？”
“現在的農村已經開始了土地流轉，種地大戶開始對農民手里的土地進行租賃，這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土地集中，但相比于集體農場模式，老百姓得到的僅僅只是區區幾百塊錢租金。”
“如果出文禁止這種模式，那勢必會造成農村土地大量的拋荒。”
“未來十年，我們國內的工業化和城市化還會進一步提升，大量的人口涌入城市，造成農村進一步的空心化。”
“到那時候，恐怕我們不改也不行了。”李煥隨即斷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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