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厚走後沒多久,馬莉敲門進來了。一屁股坐下道“部長,近期撤縣改市工作總體還比較順利,正在按照有關要求和標準加緊推進。昨天我去市里開會,結束後羅市長把我叫到辦公室,他對這項工作不太……滿意。”
喬岩早有預料,倒不是說不支持這個工作,有些人就喜歡唱反調,市委支持的,他就不滿意。說到底,還是利益在作祟,都想說了算。
喬岩淡淡地道“不滿意也沒辦法,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難道放下嗎,丟不起那人。再說了,我們在落實省委的改革方陣,是路線錯了還是方向錯了?”
馬莉似乎知道羅太華的心結,嫌喬岩不過去找他匯報就大張旗鼓推開,沒把他放在眼里。委婉地道“看什麼時候,咱倆一起去和羅市長匯報一下進展情況。畢竟,下一步先要市里審批。”
喬岩對這些復雜的人際關系快煩透了,成天在揣摩心思,正事一件也干不成。揮手道“我已經和市委匯報了,你和他匯報就行。”
喬岩這麼說,有他的底氣。市政府審批不假,但市委還有個改革辦。撤縣改市項目已經納入全市改革範疇,並上報省委改革辦報備。省委改革辦每個月通報各項改革進度,誰敢在這時候阻攔。他不著急,張亞偉就坐不住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以及外面的風言風語,馬莉了解到羅太華和喬岩之間微妙的關系,沒有繼續往下說。轉移話題道“部長,有幾個事情要和你匯報,還是說撤縣改市工作吧,農轉非,村改居工作遇到點阻力。有的村民不願意轉居民,部分村干部也在試圖阻止改成居委會,一開始都歡天喜地,最近幾天態度突然就轉變了,不管怎樣做思想工作都做不通,看樣子是要和縣里對抗。”
喬岩不具體參與這些事,但有所耳聞,要不昨晚不會去肖國強家。點燃煙靠著椅子道“馬縣長,不管是村干部還是村民,他們不理解不支持此項工作,說明我們的工作隊伍還是沒宣傳到位,認知整體有偏差。我們的原則是,即便改了居委會,所有政策五年內不變,以前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只不過換了個名堂而已。”
“今天上午安全工作會結束後,你把幾個城中村負責人叫過來開個會,把政策再認認真真給他們講一遍。”
馬莉無奈地道“你剛才說的這些,我和他們說了不下五次,都已經做出承諾了,還要怎麼樣。看著吧,再談也于事無補,我感覺他們就是成心的,要和縣里唱反調。這幾個村干部,個個不是省油的燈。”
喬岩語氣堅決地道“撤縣改市工作,是以縣委的紅頭文件下發的,既然決定了就不能改,就他們幾個,還想左右縣委縣政府的思想?馬縣長,咱們把該做的都做了,痕跡都留下,如果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到時候自然有辦法。”
馬莉了解喬岩的三板斧,誰要不听話,先給足面子,好話說盡還不听,動用審計查賬,紀委介入辦案,這套流程有些老套,但屢試不爽,是個干部就怕紀委,因為誰的屁股也不干淨。就算干淨,扣個莫須有的罪名,也要想辦法弄個七死八活。
臨江縣不比其他地方,因為有錢,可以結交到更高級別的權貴,哪怕是個村干部,誰也不知道背後站著什麼人。就跟西游記的妖怪一樣,還不等動手,天上的神仙已經下凡撈走了。
馬莉善意提醒道“部長,咱們還是穩妥一點吧。城南村的支部書記段建功,他大哥段建國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三弟段建濤在省高級人民檢察院,還有四妹段建寧在省教育廳,個個都是不好惹的主。”
“從西寺村走出去的趙金鳳,從國家發改委退下來的,她兒子如今在某大軍區,還是個大領導。肖國強平時就仰仗趙家,有什麼就往京城跑,誰也奈何不了他。還有東河村的……”
喬岩打斷,一臉嚴肅道“馬縣長,和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馬莉直面道“沒什麼意思,只是讓你了解臨江縣的環境,每個人都不簡單。”
喬岩不屑地道“照你的意思,撤縣改市工作進行不下去了?”
“沒有,只是……要不咱們先別村改居了,我看有的地方就沒有改,先過渡幾年,他們的腦袋一下子轉不過彎來,慢慢就接受了。”
喬岩果斷拒絕,道“馬縣長,決不能有這種想法。改革,肯定要遇到阻力,如果有坎就繞過去,再遇到問題呢,繼續繞嗎,到頭來什麼也干不成。”
“林書記在改革大會上說過,改革沒有回頭路,只要順應時代,契合精神,滿足民意,就什麼都不怕。管他什麼妖魔鬼怪,難道我這個縣委書記還要在村干部面前屈服?”
“這些年,我經歷了大大小小的改革,遇到的困難比現在還要難,但凡我松一口氣,也走不到今天。在金安縣搞國企改革,有人制造了爆炸案想阻止改革,時任縣委書記曹政軍眉頭都沒皺一下,繼續往前沖。”
“另外,我是經歷過生死的人,手槍就指著我的眉心,還有人蓄意制造車禍,跑到家里恐嚇,幾乎什麼事都遇到過了,還有更比生死更害怕的嗎。對付他們幾個村干部,還用得著那麼大動干戈,以暴制暴,是最有效的辦法。”
喬岩停頓片刻道“馬縣長,你是女人,我不能以我的標準要求你。但女人有天然優勢,他們不敢把你怎麼樣。再重申一遍,我不過是個過客,今天所有的成績都記在你的功勞簿上,倘若和你搶功,我會直接指揮調度,親自坐陣推進,但我選擇了躲在幕後,把你推到前面,其用意不用再多說了。你是聰明人,這一戰績足以讓你走上更高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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