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于東恆吃飯,張亞偉把邢亞川請了過來,好似殺雞用牛刀。
不過看怎麼說,從級別上,于東恆是一級巡視員,高于副廳,低于正廳,享受正廳待遇。張亞偉作為實職正廳,倆人差不多不了。但從權力上,張亞偉妥妥封疆大吏,但于東恆如今是欽差,反噬對方輕而易舉。
今天,張亞偉一下子免去兩個處級領導,應該是得到了于東恆的支持。他倆商量後,通過各種渠道征得上面的同意,畢竟,省管干部的權限不在市里。
可是,今晚邀請邢亞川出席飯局,又是唱得哪一出?喬岩著實有些看不懂。
飯局開始。邢亞川沒有以領導自居,主動端起酒道“東恆啊,如今你是欽差大臣,我這個司令員敬你一杯酒。”
于東恆嚇得趕忙起身,雙手捧著酒杯躬著腰道“邢司令員,折煞我了,該我敬您。第一次相遇,有什麼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請批評指正。”
邢亞川直截了當道“我這人沒文化,說話直,最看不慣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雖說不參與地方事務,但在省里說句話也管用吧。做事要有分寸,不要深一腳淺一腳,深了就陷進去了,你懂嗎?”
于東恆連連點頭道“我懂,我懂,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到時候請示您。”
邢亞川揮手道“請示我做什麼,我又不懂,你自己把握就行。事情嘛,說簡單簡單,說復雜復雜,看你如何把握,就像罐頭一樣,本來就壞了,扔了可惜,開蓋又是臭的,你說怎麼辦?”
于東恆听著有些迷糊,但旁邊的喬岩似乎听懂了。邢亞川一句沒提金安縣事故,但句句在說。意思是讓他不要太過分,適可而止,沒必要把事情搞得太僵。
再看張亞偉的神態,感覺他也不想于東恆把事情做得太絕,難道不希望把人挖出來?
事到如今,萬般焦灼,喬岩也有些迷糊了。仔細研判當前局勢,羅太華肯定不希望深挖,張亞偉的態度也模稜兩可,而于東恆勢必要挖出真相。那上面的意思呢,是否想把事情攪得天翻地覆?
挖,肯定要挖。明知道里面有死者,總不能掩人耳目,換做哪個領導,也不可能如此做。挖出來以後怎麼辦,不管對上還是市里,都相當棘手。
邢亞川和于東恆連喝了六杯,要說于東恆的酒量不錯,但這原漿酒也扛不住,已是臉紅脖子粗。再看邢亞川,面不改色心不跳,跟沒事人似的。
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于東恆接了個電話,進來抱歉地道“邢司令員,實在不好意思,我臨時有點事,得先行走一步。”
邢亞川看著他的表情,淡淡地道“那你忙去吧。”
于東恆再次賠禮道歉,慌里慌張離去。喬岩跟著出去,安排吳凱送他。臨走時問道“沒事吧?”
于東恆拿起副駕駛室的口香糖一把塞到嘴里,低聲道“省委秘書長趙啟陽找我,看不出喝了酒吧?”
喬岩實話實說道“有點上臉。”
于東恆連連懊悔道“早知道不該喝酒了,見了面該怎麼解釋,哎呀!關鍵時刻掉鏈子。”
喬岩不知該說些什麼,寬慰道“就說親戚辦事了,可千萬別說和誰在一起喝。”
于東恆心領神會,急急忙忙離開。
喬岩回到房間,倆人正在低聲聊著天。他正準備轉身離去,邢亞川叫住道“進來吧,沒事,他去哪了?”
喬岩看看張亞偉,小聲道“可能是趙啟明秘書長找他了。”
邢亞川沉默片刻,道“亞偉,別喝了,萬一找你一身酒氣,這個節骨眼上,弄得誰都不好看。”
說著,讓服務員全部把酒撤下去,換成了茶水。
邢亞川繼續道“亞偉,事情經過我大致了解了,知道你難,但在這時候不能糊涂,更不能猶豫。先不說黃孝榮將來會不會就地提拔,眼下是林成森書記主政,考慮那麼遠干什麼。黃孝榮給你施壓,也得听林書記的。”
“站在你的立場,這件事很好處理。這不于東恆進來攪局嗎,讓他往前沖,你听他安排就是。但要頭腦清醒,不能左右搖擺。如果有什麼麻煩,到時候我來和上面打招呼。”
邢亞川給張亞偉吃了顆定心丸,看了看喬岩道“首長,這兩天我有點扛不住,昨天下午,黃省長把我叫到辦公室,狠狠批了一通,說我在這件事上處理得欠妥。我也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合適,是不應該讓公安去查,還是挖得有點深了。”
“不管怎麼樣,我得息事寧人,頂著壓力今天先把人給免了,黃省長肯定不高興,但沒辦法,只能這麼做。要不,交代不了省委那邊。”
邢亞川听著頭大,他確實不懂地方事務,但懂人情世故,已經看明白怎麼回事了。良久道“這件事,已經遠遠超越了事件本身,林書記成心要打黃省長的臉,你們夾在中間最難受。打是打定了,就看力度如何把握。從你而言,不管怎麼做,都是兩頭不討好,但站在林成森這邊是沒錯的,不能再猶豫了。”
“我來了南江省快兩年了,知道倆人有矛盾,但從來沒有公開化,這次算是擺在明面上了,起因估計是執政理念不同。黃省長對林書記提出的改革非常反對,但林書記不听,強行要推進。突然抓住這件事,把戰火燒到了景陽市。”
“這時候,突然召喚于東恆,肯定有最新指示精神。到此為止吧,你趕緊回市里,不要去現場,等候命令。”
邢亞川隨即起身,張亞偉跟在身後追問道“如果真挖出來了,怎麼辦?”
邢亞川停止腳步快速思考,良久道“該咋辦咋辦,政府的事就讓政府去處理,你這邊有于東恆在前面擋著,怕什麼。如果有什麼,第一時間告訴我。”
張亞偉焦頭爛額,這事擱在誰身上都難受。看來,這起事故的拐點就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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