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提拔的廳局級的有二十多個,喬岩絕大多數不認識,除了齊佳偉,就是原昌溪縣縣委書記衛河光,他這次升任雲清市市委常委、統戰部長。這個位置,不出意外,是給懷南縣劉昌明留著的,結果讓他撿了個漏。
命運這東西,不得不信。
喬岩不認識他們,別人都認識他這個“名人”。開會前紛紛主動上前打招呼,抓緊有限時間結攀關系。他本來想低調,專門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但坐在前面的還跑過來握手,相互留電話加微信。他這顆“政治新星”,走到哪都無法掩蓋光芒。
這次任前談話,相比起去年規格略低。去年林成森親自參加並訓話,今年只有組織部長和紀委書記。
不一會兒,齊萍和馬鐵剛一前一後走了進來。馬鐵剛比齊萍早來,常委排名靠前,坐在了主位。他環顧一周看到了喬岩,微微頷首又轉向旁人。
接下來的會議相對程式化,兩位領導訓完話,立馬讓到新單位報到,不給他們留任何時間。
喬岩從大樓出來,已經接到景陽市市委辦的電話,快走到車跟前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笑盈盈走了過來,景陽市市委宣傳部主持日常工作的副部長羅珊珊伸出手道︰“喬部長,咱們又相遇了,歡迎您回家!”
听到“回家”二字,喬岩心里莫名酸楚,他還有家嗎?面對老相識,禮節性地握了握手道︰“羅部長,我自己有車,咱們市委見吧。”
剛要轉身走,又有人湊上前道︰“喬部長,我是臨江縣縣委副書記田中華,受馬縣長指示,和縣委辦主任南曉東過來接您。”
一下子涌出四五個新面孔,喬岩暫時記不住,用同樣的話回復。羅珊珊則興高采烈地道︰“田書記,以後咱們可就是一家人了。”
田中華連連點頭道︰“對對對,臨江縣沾了喬部長的光,以後要經常和宣傳部進行密切聯動,有什麼事情我及時向羅部長匯報。”
市委宣傳部和臨江縣同屬于處級單位,因為部長由常委兼任,顯得規格較高。幾人閑聊幾句後火速上車,前往景陽市。
路上,趙春曉打來了電話︰“書記,縣委門口聚集了不少群眾,吵著嚷著要見您,還說見不到要去市里要人,您看……”
喬岩疾言厲色道︰“不是和你說了嘛,不要搞這些,趕緊把人群驅散!”
趙春曉面露赧色道︰“書記,我已經說了,可攔都攔不住,都喊著讓您回來,朱縣長親自下去做思想工作也不管用啊,我……”
喬岩沉默片刻道︰“春曉主任,還沒免我雄關縣書記,現在命令你,立馬把人全部帶走,但不要發生肢體沖突,好好和他們說,就說我還要回來。”
“那您回來嗎?”
“……”
喬岩再次沉默,良久道︰“朱縣長在不在跟前?”
“在,我把他叫過來?”
“讓他接電話。”
朱志新接起電話,焦急地道︰“書記,你是不知道現場情況,人太多了,我都口干舌燥解釋了半天了,誰也不听,死活要見你。要不你回來一趟吧,你要不回來,就怕集聚的人越來越多,控制不住局面啊。”
喬岩內心蕩起陣陣漣漪,控制著情緒道︰“朱縣長,你替我謝謝他們,我就不回去了。”
朱志新急得直撓頭,他哪見過這場面,感覺快趕上南大附中雄關分校掛牌那天的人流了。道︰“書記,我反復解釋了,他們不听啊,總不能動用武力吧。現在他們的訴求就是讓你回來,這這這……”
越是這樣,喬岩越不能回去。想了想道︰“這樣吧,你把手機打開免提,找個擴音喇叭,我和他們說幾句。”
“好好好!快點的,拿擴音喇叭過來!”
一切準備就緒後,朱志新扯著嗓子道︰“大家都靜一靜,喬書記要和大家說幾句話。”
話音剛落,現場頃刻安靜下來。朱志新湊到手機前道︰“書記,可以開始講了。”
突然以這種方式講話,喬岩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醞釀了片刻道︰“父老鄉親們,我是喬岩。首先說聲對不起,我辜負了大家的希望,沒有兌現當初的承諾,不是一個合格的雄關人。雄關的發展剛剛有了起色,就以這樣的方式道別了。但我內心始終很堅定,永遠是雄關人。”
“由于組織安排,我即將到新的崗位上赴任,這既是組織對我的信任和厚愛,也是三十萬雄關百姓托舉的力量。雄關人民鐵骨錚錚,百折不撓,英勇無畏,敢作善為,從來不怕被困難壓倒,更不畏懼艱難險阻,今天取得的成績是大家共同的結果,不管誰來接任,咱們都要團結起來向前看,奮勇直前向前沖,爭取讓每家每戶都過上好日子。”
“喬岩不才,愧對大家的期盼,不管我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喝過雄關水,吃過雄關飯,這是我一生當中無法忘卻的記憶。只要有時間,我一定會常回家看看。大家的熱情我都收到了,現在懇請大家一件事,都回去吧,喬岩謝謝大家了!”
喬岩講完,電話那頭瞬間呼喊起來︰“喬書記,你是雄關縣最好的書記,我們不會忘記你……”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喬岩已經在努力控制情緒,但還是不爭氣地流下了眼淚。哽咽著道︰“謝謝大家對我的認可,請大家回家吧。”
朱志新接過話茬喊著道︰“都听到了吧,喬書記讓大家回家,不要讓他為難,散了吧,不要擁擠,小心踩著人……”
掛了電話,喬岩很長時間沒緩過神。只見司機許強不停地用袖管擦著眼淚,他點燃煙深呼吸一口氣道︰“你繼續跟著我吧,回頭和曉偉把東西拿過來。”
許強重重點頭,感激地道︰“謝謝書記,我一定好好為您服務,不會讓你失望。”
半個小時後,趙春曉打來電話說,聚集的人群都散了,但還有部分群眾站在門口不願意走。說你點亮了雄關的希望,卻突然離開,他們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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