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喬岩準備離開。周國慶趕忙湊上前去,眼神里滿是惶恐和不安,試圖要說什麼。喬岩一只腳已經邁上車,又折返下來道︰“國慶書記,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我這人向來是對事對不人,誰都有糊涂的時候,一切向前看,只要你干得好,干出成績,照樣會重用你。”
周國慶感動得一塌糊涂,連連點頭,就差跪下磕頭了,聲音顫抖地道︰“喬書記,謝謝您,我一定會好好干,絕不給您丟臉。”
喬岩淡然一笑,沖著旁邊的鄭小剛揮了揮手,上車在眾人的注視下離開。快到坡底村的時候,讓袁杰拐了進去,一直沿著峽谷往前走,很快來到一處開闊之地。
這塊平地很大,少說也有五六平方公里。如果再擴容一下,能達到七八平方公里。在這里建個縣城綽綽有余,總比現在的縣城擠在兩山之間的河谷里強。
這里地勢平坦,視野開闊,與鄰省福川縣隔河相望。听鄉里的老人說,以前壓根沒這麼寬,雲谷河就是貼著山流走的。千百年來,雲谷河攜帶著泥沙奔流直下,日積月累形成沖積扇平原,河道也隨之改變,慢慢地形成了現在的山谷小平原。
可以說,這塊小平原是從福川縣手里搶過來的。河道還在緩慢向南偏移,意味著雄關縣的地盤依然在擴大。
雲谷河既是縣界也是省界,因為邊界問題,歷史上兩縣和兩省之間有過爭執交涉。福川縣認為,多出來的面積應該屬于他們。可上面給出的依據是以河劃界。爭來爭去,最後上面一錘定音,依舊以河為界,把多出來的土地劃給了雄關縣。
福川縣為了防止雄關縣繼續偷地,在另一側築起了長長的高壩,這場百年糾紛才算徹底結束。
這塊地隸屬于三河廟鄉和滄水鎮,當地老百姓開墾農田,種植果樹,靠著充沛的水資源和肥沃的土地,日子過得馬馬虎虎。
車里來到河邊停下,喬岩下車後四處張望,高速公路近在咫尺,卻沒給雄關縣留出口。而且這邊的氣溫明顯比縣城高一些,松岳山阻擋了西北風的侵襲。
王興洲伺候了兩任縣委書記,剛才車子一拐進來就明白了喬岩的意圖。道︰“喬書記,這塊地確實是好地方,上上任書記反復來此地調研,有意把縣城搬到這里來,奈何財力有限,此事就此擱置。劉昌明書記也來調研過多次,最後敲定建設生態產業園,建了兩百多個大棚,結果那年發大水,全部給沖毀了。”
“這里地質松軟,自然災害頻發,幾乎每年都會面臨洪水威脅,而且還伴有滑坡泥石流等災害。人們稱這里是‘吃人的口子’。要想充分利用,先要防範化解這些風險,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喬岩指著高速公路道︰“當初修建時,就沒想過為雄關縣爭取個出入口嗎?”
王興洲嘆了口氣道︰“怎麼沒想過,時任領導反復往省里跑,甚至到中央,到最後還是沒爭取下來。一方面,當初設計時就設計懷南縣和雄關縣共同一個出入口,如果再增加一個,兩個出入口太近。另一方面,設計圖已經上了國務會,要想修改比較困難。就算上面同意了,通往雄關縣施工難度太大,無疑增加了成本,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喬岩想了想又問道︰“這塊都是基本農田嗎?”
“不全是,有河道灘涂,有林地,只有少部分是機動農田。上面把這里定位為泄洪區,不允許建設任何建築。想要利用,比較困難啊。”
在王興洲眼里全是困難,而喬岩不以為然道︰“事在人為,老天賜給了雄關縣這塊沃土,咱們卻利用不起來,愧對天意。你安排一下,盡快把這塊地的有關情況整理成一份書面報告,要詳實仔細,回頭放我辦公桌上,瞅個時間開個座談會。”
“好的。”
喬岩駐足看了好大一陣子,腦海中已經勾勒出未來的發展藍圖。這三年,不求做出多大的豐功偉績,能把這塊地給盤活利用起來,就是最大的政績。
車子從另一條溝里出來,就到了滄水鎮。與三河廟鄉截然不同,這里家家蓋得二層小樓房,而且是最近幾年蓋起來的,從外面看,壓根不像窮鄉鎮,倒是提前步入了小康社會。
滄水鎮同樣沒資源,純農業鄉鎮,但日子過得其他鄉鎮要好,獨門秘籍就是詐騙和賭博。
滄水鎮在外務工人員較多,不少在外賺了錢的回鄉光宗耀祖,拆了老房蓋新樓,家家如此。靠打工那能掙了這麼多錢,除非從事暴利行業。詐騙幾乎零成本,投入少回報大,一家練成萬家連片,久而久之形成了產業鏈。正是這些人,把雄關縣的名聲給敗光了。
除了詐騙,就是賭博。而且賭得特別大,不光村里人賭,天南海北也前來參與。如此社會毒瘤,縣里居然視而不見,可以想象背後有多麼龐大的關系網。
來到鎮上,路邊隨處可見停著豪華車,還有不少外地牌照。搖下車窗仔細一听,能清晰地听到呼啦呼啦的麻將聲,而且不止一家。
來滄水鎮前,王興洲要給鎮黨委書記羅德福打電話,被喬岩攔了下來。車子拐進鎮政府院內,依舊能听到辦公樓內傳來麻將聲,還不時地興高采烈大喊大叫。
听到此,喬岩臉色陰沉,神情凝重。王興洲小心翼翼地道︰“喬書記,雄關縣這邊過年有打牌打麻將的習俗,忙活一年了,閑下來娛樂娛樂,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娛樂項目,要不我上去看看誰在?”
喬岩擺擺手道︰“不必了,我們回去吧。”
路上,喬岩問道︰“羅德福和縣委副書記羅根福是什麼關系?”
“哦,親兄弟,羅根福是老大,羅德福是老二,還有個弟弟叫羅中福,自己弄了個采砂場,就是滄水鎮人。”
喬岩疑惑地道︰“滄水鎮人怎麼能到滄水鎮任職,沒考慮回避制度嗎?”
“這……他們早就把戶口遷到縣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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