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媛也愣了一下，因為沒想到段清寒居然也會在自己面前流露出這樣的一面。
那是一種明目張膽的示弱，或者說只對自己可見的溫柔。
畢竟對于段清寒來說，什麼示弱，什麼撒嬌……通通都是不可能出現的他的人生字典里的。
但是當他真的這樣伸出手來，誰又能拒絕呢。
更何況趙媛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段清寒心里五味雜陳，雖然表面上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天衣無縫，好像依然是那個溫柔穩妥的大哥哥，但是其實他作為家屬，也作為捐贈人甚至作為需要一同躺在病床上的患者，又怎麼可能真的心無波瀾。
趙媛都知道，只是沒有說而已。
于是即便知道段清寒有些示弱的成分，但是好像現在如果能讓他感受到一點放松的話，那自己也會去做的。
趙媛沒有猶豫的伸出手來，而對方也很快將手搭在她的掌心。
段清寒的指尖有點涼，但手很好看。
趙媛默默收攏了五指，想要微微用力，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
沒想到自己往上一拽，對方居然還坐在椅子上，好像沒有被拉動似的。
趙媛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沒說什麼，甚至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手上的力氣也大了一點。
這下段清寒好像身體前頃了一點，似乎在被拉動了，但又沒有完全拉動。
兩人的掌心也握在一處，動作並不算多曖昧，甚至還有一種此刻難得的溫情。
“要是段總想再休息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再坐一會兒。”趙媛打趣的跟他開玩笑，“反正今天時間還算多。”
“那倒也不用，只不過……”
段清寒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好像在這里的每一分鐘都想把它延長，僅此而已。”
趙媛看著段清寒的表情，一下子沒能立刻說得上話。
段清寒的意思其實說明顯也算明顯，但只不過都藏在自己的表面話語下面，也給了自己充足的撤退空間。
或者也不能說的像是撤退，但知道兩個人都知道在這種時候讓關系更進一步，也不是什麼很好的方法，因為兩個人都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而他們現在甚至還不只是朋友或者朋友之外的關系，畢竟剛剛段清寒的穿刺術還是趙媛來做的，怎麼也得算上一層不咸不淡的醫患關系。
趙媛這方面還是挺有職業操守的，既然自己操作過了，不管怎麼樣，也算是自己的半個病人，更何況小萌自己也是真真切切的接診過，現在這種情況下，再說點別的什麼，無論如何都不太合適，就算真的想要確定，那也是等到對方病情穩定之後移植成功再考慮的。
但對方的指尖還在自己的掌心沉睡，像一種無聲的默許，又像是想在短暫的這一分鐘里感受到更多的溫存。
趙媛其實知道自己也有點心軟，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更何況段清寒在這方面本來就很有分寸，其實自己根本就不需要擔心什麼。
果不其然，沒有超過一分鐘段清寒就重新抬起頭對她笑了一下，又說了一遍剛才的話“拉我。”
兩句話的語氣听上去不甚相同，但趙媛也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果然這一次自己伸出手來，很輕易的往上一提，段清寒就順勢自己站了起來。
趙媛想松手，但是指尖的溫度還依然存留著，她猶豫片刻，雖然有些發愣，還是在此刻松開了手。
“回去吧。”這句話她也是第二次說。
這一次段清寒倒是沒有什麼別的動作和語言了，真跟一個听話的患者似的，在趙媛後面一起回了病房。
等兩個人回到病房的時候，小萌已經睡著了，阿姨也把電視和房間門都關上，因此進去的時候兩個人聲音都很輕，並沒有吵醒她。
原本趙媛也只是想著跟段清寒隨便走一走休息一下，沒想到就來一回，居然也快到了下班的時間。
兩人確定孩子已經睡下之後，就輕手輕腳的又從房間里走了出來，避免吵到她，反手關上門後才開始走到走廊邊上小聲說話。
“我也沒想到，居然這麼久了。”趙媛先開口說道。
段清寒在這方面倒是一直不用擔心“你現在該下班了吧，也不用在我這里一直耗著，反正有什麼事情我們這邊也有醫生，而且……”
而且你跟主治醫生關系也不錯，他應該也會跟你匯報。
不過段清寒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因為兩個人都知道，趙媛雖然確實接診過小萌，但是從各種意義上來說，現在小萌已經不算是自己的病人了，而且自己也有工作要做，段清寒肯定也不會留著她直在科室里面，畢竟現在趙媛也不在這個科室里。
趙媛也明白段清寒沒有說完的話，因此也了然的點點頭“我知道啊，不過我這幾天的工作稍微安排了一下，反正重要的那些能提前做的都已經做完了，所以這些天工作都不會很忙，要是有什麼事情及時跟我說也沒有關系。”
“行吧，那我送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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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知道這個時候說些客套話並沒有什麼意義，而且也毫無用處，因為到時候真的有什麼情況兩人都會朝自己的方向努力的，並不用擔心。
段清寒跟趙媛並排走著，剛剛兩人出去的時候人還沒那麼多，可能因為現在正好又到了下班時間，來探望病人的和從病房離開的人稍微多了一點，就算段清寒只穿著簡單的毛衣，就算趙媛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身披白大褂，但走在一起還是有些莫名顯眼，因此有些人的目光就落到了他們兩人身上。
不過還好，大部分在醫院里的都是些病人和病人家屬，因此就算覺得有些顯眼，但肯定也不會說什麼，估計也只是醫生和患者家屬罷了，而有些知道段清寒是小萌哥哥的肯定也就不會再多說什麼了，因為現在作為同科室的病友，肯定是希望小萌的病情能順利一點，畢竟都是同一個科室的，也都知道這樣的病有多難治，所以在听說科室里居然有一個小孩能真正進行骨髓移植，也會為此充滿希望。
段清寒把趙媛送到樓下，還想往外走，趙媛有些打趣的說了一聲“你把我送到這里，不會是想又趁機溜出去吧？”
而段清寒也假裝像是被她看破了似的“那你可不要告訴別人。”
兩人相視一笑，也都知道對方話里的意思。
因為說是這麼說，但段清寒肯定也不會真的離開醫院，那也確實太不給醫生省心了。
趙媛在門口站定，想讓對方先回去“行了，你先回去吧，我還得回科室換衣服呢，等會兒我換完之後自己回家就行了。”
在原地站了幾秒後又忍不住繼續開口，雖然她也知道這些話，段清寒肯定都快听得起老繭了“我的電話一直都能打通，晚上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及時跟我說，比如穿刺過的傷口，如果有的時候會有點發癢是正常的對了，然後你今天又打過了升白針，所以晚上可能會有點骨痛，受不了的話可以叫護士給你通知值班醫生……”
趙媛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又太過于絮絮叨叨了一點，可是看到段清寒能站在自己面前，又還是忍不住繼續開口。
其實自己也知道，自己現在說這些已經完全不單單是站在醫生或者朋友的角度了，可是畢竟擔心是真實存在的，她也沒法一直壓著裝作無事發生，因為其實趙媛本質上知道段清寒倒不算什麼凶險，畢竟只是需要捐獻一下外周血而已，一些穿刺可能發生的後遺癥概率也是微乎其微，更何況還是自己親手操作的，也更有保障，也更有自信，但問題就在于，小萌的移植才是最凶險的所在，而且一整個流程沒有一個細節可以忽略，而對方作為小萌的哥哥，情緒也是可以傳遞到的，雖然自己知道段清寒已經很能調節自己了，但很多時候還是希望他可以放松一點，雖然……兩個人都知道這只是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段清寒也看著自己笑了，又怎麼會不知道趙媛自己的意思，語氣和聲音都是和藹的，頓了頓之後繼續說“我明白的，我到時候有空會跟你聯系，不用擔心，我你還放心不下嗎。”
以前的段清寒也不會跟自己說這些，現在看來應該也是感受到了趙媛擔憂的無法自抑的情緒。
趙媛也知道對方是在安慰自己，所以努力調整了一下，然後仰起頭微笑著說“好了好了，我們在這里站著也不是個事兒，你先回去吧，萬一等會兒小萌醒了，你還能陪她說說話。”
段清寒也點頭“好。”
兩人正要告別，剛抬起頭，忽然發現段清寒的表情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自然——
“父親，母親。”
听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趙媛自己的腦海里也懵了一下。
段清寒在稱呼自己父母的時候，也是用的父親母親，而不是最常見的爸爸媽媽，有一種禮貌，但又帶著一點點疏離的感覺，就像小萌能夠肆無忌憚的喊著媽媽媽媽並且撒嬌，但段清寒就似乎一直有這種隔閡。
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趙媛現在腦子空了一下，這是……
怎麼對方的父母在這個時候來了？
雖然自己知道小萌生病這麼大的事，她的父母肯定也會到場，只不過因為今天只看到了阿姨和段清寒，一瞬間讓自己都以為他們不會來。
其實上次小萌還在化療的時候，她跑去看望也跟對方的父母擦肩而過，只不過那個時候自己跟段清寒的關系還沒有到現在這樣欲言又止，所以那時候也沒有其他的想法，畢竟感覺到對方父母在的時候，她就已經及時撤離了。
那時候自己還在門外听到了對方的聲音，只不過沒有想要進去看的意思，因為也沒有任何立場，而且不合適，如果自己現在要跟段清寒分別了，居然就撞上了他的父母，趙媛一下子也不知道算不算運氣差，一憋在腦子里下意識思考，如果自己早一點走，是不是就不會遇到了？
但是又覺得就算今天早點走了，可只要明天後天還要來這，肯定還是能見到他的父母的，如果真要逃避的話，肯定是逃不掉的，更何況也沒有什麼必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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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現在自己無論是作為段清寒的哪一重身份都是能站得住腳的，就算只是來照顧的朋友，自己也沒有什麼必要緊張。
當然了，說是這麼說，但趙媛心里面肯定還是有點慌的。
這種慌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畢竟現在也完全稱不上是什麼所謂的見家長，因為她跟段清寒本來就還沒有完全確定關系，可是這麼直面遇見了……那一點尷尬倒也是免不掉的。
不過都已經撞上了，趙媛雖然心里面直犯嘀咕，但基本的禮貌和得體肯定是不會少的。
更何況自己跟段清寒的接觸，其實也並不親密，所以也不可能被抓到什麼陣腳。
趙媛很禮貌的微微彎腰並且微笑點頭“叔叔阿姨好。”
倒是段清寒挺想幫自己解釋一下的，于是在自己說完之後又立刻開口“這位是趙醫生，之前是小萌的首診醫生，也是——”
“趙醫生好。”
趙媛還在心里默默思考最後半句話，段清寒要怎麼介紹自己，首診醫師背後的稱謂又是什麼，不過對方的母親好像很著急要跟自己打招呼似的，又像是刻意避免這種後續的尷尬發生，所以才主動打斷說道。
畢竟也是，現在無論什麼關系都不重要，因為已經在醫院里了，大家所想的就是怎麼樣才能把小萌的病治好。
因此趙媛也沒有糾結這個問題，也當做沒有听到段清寒被打斷的後半句話，對對方點了點頭。
很明顯，其實現在段清寒的父母看上去也有點沒反應過來，不過在趙媛轉過身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擺好了表情很有禮貌，而且很溫和的朝她點了點頭，段清寒的母親今天也是把所有事情都放下了過來的，只是來醫院看孩子，不過依然穿了一身非常熨帖的女士西裝，頭發卻只是普通的盤了一下，看上去又有一種知性美，又帶著一點女性的溫和。
對方在看向趙媛的時候，眼神里也充滿了欣賞，好像都忍不住笑似的“之前小萌也是多虧趙醫生了，早知道那時候就來跟您打個招呼的。”
當時小萌入院的時候，段清寒的父母來過一次，不過那個時候正逢自己去會診了，主任幫她跟家屬進行了溝通，並且簽完了字，所以就沒有踫上面。
不過畢竟現在還在住院樓門口，而且趙媛也的確不是現在小萌的主治醫生了，因此幾人也知道沒有必要在這個地方多做寒暄，所以段清寒先往前走了一步，然後跟趙媛說“那我就送你到這里了，你先回科室換衣服吧。”
這句話一說出來，也就能說明現在兩個人的狀態是什麼，至少能讓他的父母知道趙媛現在還是要回自己的科室的，也就避免了後續的各種聊天。
果然那句話說出來之後，段清寒的母親也點點頭“今天也辛苦趙醫生來看了我們家小孩了，那以後有空見面再聊。”
趙媛也應了一聲，很禮貌的跟對方微微鞠了一躬，然後就離開了這里。
趙媛覺得自己走的時候還挺鎮定的，只不過在背過身去之後，心里面還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畢竟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真真正正見到了段清寒的父母，還是那種直面的形式，說實話其實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因為以自己的了解，加上自己之前听過的一些消息，總覺得段清寒的父母可能還會有一些刻板印象上的標簽，不過現在看來，至少第一面還算是比較順利的……不對，怎麼就開始考慮起第一印象了？趙媛立刻從這種思緒里面回過神來，然後頭也不回的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而段清寒則是領著父母一起回了病房。
他們先是去醫生辦公室，重新跟醫生打了個招呼，正好他們的主治醫生也快下班了，見到小萌的父母也是重新把今天早上該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段清寒的父母本來也是明事理的人，在听完之後也都表示理解，但只是眼里的擔憂還是有點隱藏不住，還好，也沒有在醫生面前表現得太明顯，這才一起回了病房。
也不知道小萌是不是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醒了，又或許是單純睡夠了，總之他們剛剛推開門，小萌就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
“媽媽！！”
看到父母的第一反應，小萌當然是開心的叫出了聲，不過在看到父母背後跟著段清寒，而段清寒背後就空無一人之後，小萌又探頭探腦地看了一會兒，好像在尋找著什麼。
雖然還沒有等孩子開口，但其實在場的大人們都知道她在找誰。
小萌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于是又仰起頭來，有些遺憾的跟段清寒說“哥哥，趙醫生走了嗎？”
雖然剛剛段清寒也沒有來得及跟父母解釋什麼，不過好像現在也不需要解釋的樣子，段清寒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趙醫生下班了，下班就回家了。”
小姑娘倒是很懂事的，也點點頭“也是，現在趙醫生也不是管我的醫生了……”
不過說完這句話之後，又仰頭看了一眼段清寒繼續開口“那哥哥，你的傷口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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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寒沒想到小萌居然還記得這件事情，搖了搖頭。
他的父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有些緊張的追問了一句“傷口，什麼傷口？”
小萌倒是回答的比誰都積極“你不知道吧媽媽，今天哥哥跟我一樣也做了骨髓穿刺的！”
孩子總是用天真無邪的語氣，把一些成年人可能都會害怕的操作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來，還好段清寒母親的臉色並沒有太明顯的變化，不過還是有些緊張的看了段清寒一眼。
畢竟在小萌的視角里來看，昨天自己才作為一個勇敢者安慰了自己的哥哥，所以現在肯定要把哥哥也很勇敢這件事情告訴媽媽了“昨天我還在跟哥哥說這個事情呢，因為哥哥沒有做過穿刺，所以我擔心哥哥可能會緊張或者害怕，我還專門鼓勵了哥哥，所以今天哥哥就做得特別好！我厲害吧！而且今天哥哥的穿刺還是趙醫生做的呢，趙醫生我也知道，我第一次穿刺也是她做的！特別快特別好，都沒有很疼的！”
段清寒眼看自己妹妹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也就沒有想要再反駁的意思了，反而還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然後又很配合的跟小萌說“是啊，如果不是小萌昨天跟我說那些，我今天可能都有些緊張的！”
然後又順勢拿了剛剛帶回來的一些小餐點“我們剛剛在外面買的，還是用趙醫生的食堂卡刷的呢，小萌要是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吃一點。”
小萌本來就因為聞到走廊上的飯菜香氣有些餓了，一听說還是用趙媛的直播卡刷的，一下子更是感興趣的不得了，估計都不是很在意吃的是什麼了“好啊好啊，那我也要嘗一嘗！”
小萌的手在袋子里選了選，然後精準的挑出一個形狀最好看的小花卷“我要這個！”
段清寒點點頭，又把紙袋拿回來“那也行，待會兒我把剩下的也加熱一下。”
雖然一家人的生活一直很富足，而且也有更高品質的栽培，但是最基礎的教育也從來沒有落下，比如不能浪費食物或者不能挑食，這一點小萌倒是也貫徹的很好，因此在段清寒說出那樣的話時，還很贊許的點了點頭“是啊，不能浪費！”
阿姨又去給小萌開電視了，父親雖然不是很會陪伴孩子，但還是坐在了旁邊，于是段清寒跟母親對視一眼，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病房，給小萌真的熱東西去了。
現在就是醫院的人最多的時候，段清寒的母親也不怎麼在這種場合出現，所以就算明面上看不出任何不悅，但動作幅度上還是小了很多。
段清寒當然也知道，于是自己走在外面，這樣也能讓母親不至于接觸到太多。
剛剛一直都是三個人或者一家人在一起，現在終于到了兩個人相處，沉默了幾秒後還是段清寒的母親先開了口。
“沒想到你在這里還……挺習慣的。”她的語氣里多了點感慨，不過也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所以剛剛小蒙說的傷口還疼嗎？”
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打開話題的方向，段清寒也應了一聲“還好，早就已經不疼了，剛剛也休息夠了。”
“她——”段清寒的母親先想說什麼，但是只說了一個字之後又停住了話頭，最後百轉千回，只剩下後面一句話，“的確是個好孩子。”
“看上去很有禮貌，工作上看上去也兢兢業業，是我之前……之前說話重了一點，你不用放在心上。”
對方的意思也就是之前兩人，因為趙媛有過短暫沖突的那個夜晚。
但其實在前一天就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只不過沒想到能這麼快就見上面，雖然只是草草一面。
“我的確是了解了一下現在的各種情況，別的不說，但是這個孩子在這方面真的是一個很合格的醫生，而且小萌的病也是她接診的，現在居然也給你做了穿刺……其實也挺有緣分的，是我之前太狹隘了。”
段清寒現在肯定也不是想要听母親說這些話的，于是溫和的開口制止道“沒事的，我都理解，而且也都明白，你現在能說這些我已經很高興了，而且我也能理解你的立場。”
“更何況你也沒有做錯什麼。”
對方低下頭，很輕的嘆了一口氣。
“等小萌這次出院以後，你的事情……我都不會再過問了。”段清寒的母親先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又覺得想要補充完整又說，“不是說不管你的意思，我是覺得你完全不需要我操心，而且你做的決定一項也都很正確，就算真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那你也有足夠的方法可以彌補，我之前是管的太多了一點，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總之就是我相信你的一切選擇，從此以後也會支持你的選擇，至于你父親那邊就不用考慮了，我會去——”
“沒事的，不用考慮這個問題，我也知道。”段清寒的聲音听上去很平靜，不過還是先跟母親說了聲謝謝，“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父親那邊有什麼情況也不用告訴我，可以自己做決定，也可以自己做選擇，所以也能承擔選擇的相應後果，他要是不支持或者直接反對，我也能有應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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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母親沉默了一會兒，不過還是沒有立刻開口。
因為兩人都知道他現在擔心的是什麼也明白，其實有的時候說太多也沒有什麼用，而且有的時候這種興趣都名不點破，反而會好一點。
其實兩個人也明白，段清寒的父親也並非什麼老古板，只是有的時候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儲存在他的腦中，很難抹去，就算有的時候跟他解釋了，但他也會下意識的用自己的想法來說服自己，然後一切又重新回到原點。
也許因為自己的婚姻也是這樣過來的，所以就覺得這樣的方式才是穩妥的，恰當的，合適的，也想讓自己的孩子重新重復這樣的方式，因為這樣至少可以避免走一些彎路，也避免趟一些不太有必要的暗流。
所以他針對公司也是這樣，雖然他的方式也有一定的效果，但由于過分循規蹈矩，而且在某些方面又過于陳舊，這也是為什麼當時段清寒剛剛接手集團的時候，發現里面有這麼多尸位素餐的老人，清除都用了很大一番功夫。
甚至于當時自己想要把那些沉痾都清除的時候，父親一開始還有些反對，覺得這樣做是不是動靜太大，而且影響太廣，也不太方便，像他們這種老一輩的人，總是覺得面子和世家的交情是很重要的，這種東西必須要維持下去，所以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段清寒偷偷相親，他會覺得生氣，因為覺得自己的兒子又背著自己做了一些別的事——其實他自己也非常清楚，段清寒的能力遠超過自己的想象，而且他也有足夠為自己所做的選擇負責任的勇氣，根本就無需擔心，可即便如此，卻還是難以說服自己完全放下，這才是為什麼他們會有矛盾的原因。
段清寒理解歸理解，但是自己做的決定肯定也不是別人一兩句話或者吵一次架就能改變的，甚至于他在做好決定之後，無論是誰都無法讓自己回頭，就算自己已經意識到這個決定，可能會帶來一些其他的後果，他也會為了這個後果做出準備，而不是改變決定。
這方面一直都有一些糾紛，只不過因為段清寒一直在家里面表現出敬重父母而且與世無爭的樣子，這才讓矛盾沒有立刻爆發，上一次跟父母提起趙媛就已經是一個導火索了，只不過這件事情的轉機是因為母親慢慢也接受了這件事情，但父親好像卻一直梗著不願意承認，這才讓事情一直暫時僵住。加上小萌的病情現在是家里面的第一要務，他們也都選擇會為此退讓，所以才沒有把這件事情繼續聊下去，但是母親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做點，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沒想到自己開完口之後，段清寒居然已經不需要自己的幫忙了，看來是已經完完全全下定了決心。
原本她還想再追問兩句，可是現在看他的樣子似乎也不是追問的時候。
更何況……
段清寒的母親回想起半小時前，自己看見他們兩人時的樣子。
自己跟丈夫忙完家里的事情後，就讓司機把他們送來了醫院。他們來的有點晚，其實也有一些不安的情緒在——尤其是自己雖然知道，這一次是小萌治療疾病的關鍵，只要這次挺過去了，那後面的治療也就能輕松很多，而且以後也就不會有復發的風險，能稱得上是治愈，可是希望與風險並存，而且風險一點都不比希望小。
所以臨到要出門的時候，她還是在家里猶豫了很久。
後面還是丈夫看出了自己的情緒，然後才陪著自己一起過來的。
當時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什麼話，但兩個人也都知道夫妻雙方心里在想什麼。
下車的時候她還是在車里緩了一段時間，因為就算之前在家里面想得再明白再清楚，可是現在要親自面對這個結果，而且也要承擔這個結果可能帶來的一切後果……段清寒的母親其實這一生里都過得還算順遂，如果真要說什麼變故的話，可能就是忽略了對段清寒的交流，但對方也依然成長得很優秀很完美，只是缺少了一點跟自己的溝通，對于她而言，小萌生病已經算是這一生里遇到的最大的事了。
她的丈夫平常不善言辭，不過這個時候也倒是能感應出來自己的擔憂，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還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撫“沒事的，我陪你一起去吧，現在檢查應該也做完了，我們正好可以去問問情況。”
這下才讓她下了車，兩個人慢慢往病房走。
他們兩人的身體狀況一向很好，而且平時生病也會有家庭醫生，除了生孩子的時候住過院，其他的時候都沒有在醫院待過，這次選擇在這樣的醫院治，恰恰是因為小萌的病情太過于凶險反復，私人醫院雖然很好，而且在照顧方面也更上一層樓，但是有這種治療經驗的還得是三甲醫院的大醫生，加上小萌現在年紀太小，不方便出國，更何況骨髓移植這種事現在已經能找到之前已經退休的老主任就是萬幸了，這種時候確實比在家里面治療好得多。
不過兩人走在醫院里的時候，段清寒的母親還是忍不住四處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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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最真實的醫院的模樣，修的很大很氣派，急診樓前面排滿了救護車，他們來的時候正好又有一輛車出診，負責院前急救的醫生護士，拿著各種各樣的器具準備上車，動作瀟灑流暢一點，也不能耽誤時間，而門診大樓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有拿著檢查報告單出來，臉上松了一口氣的，也有愁眉苦臉看著自己的手機好像在思索什麼的，也有家屬帶著人一起進來看病，但也有大著肚子的孕婦，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向產科……醫院本來就是一個微縮的社會，太多悲歡離合都在這里上演。
段清寒的母親看著這一切也很是感慨，而且在感慨的那一瞬間也發現，自己早就已經成為了這其中的一員。
不過還好，自己的情緒也在這其中調整了過來，大概是因為融入了環境，覺得自己的悲歡其實也不過在醫院里稀松平常，在醫院里具體到每一個人的悲歡都是不一樣的，而無論是悲是喜，但只要落在這個人身上，那就是百分之百的。
“走吧。”
看了門診大樓一會兒後，她有些感慨的重新走向住院樓。
兩人並排走到門口，段清寒的母親又忽然想到什麼停住腳步“雖然我知道阿姨會帶飯，但是要不要也看看醫院的食堂有什麼？醫生也說了，可以給小萌吃一點她喜歡的東西吧？因為今天剛入院，現在這個時間點檢查也應該都做完了，吃點好吃的應該也不會影響到明天？”
段清寒的父親好像對這個想法不置可否，不過還沒等他說話，兩個人就一同看到了從住院樓門口出來的段清寒和趙媛。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本來就很顯眼，而且他們也對段清寒很熟悉，所以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才會感到很震驚——
對方好像在跟那個醫生說什麼話，臉上露出一點很溫柔的笑意，雖然很淡，可是絕對真摯，也足夠能打動人。
……是他們很少才能從段清寒臉上看到的模樣。
兩個人明顯都愣了一下，而段清寒的父親好像也還是沒有想明白這一點似的，腳步也頓住了，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不過在這一刻他的母親倒是一瞬間釋懷了，覺得怎麼樣都沒關系，而且現在再這樣站著也不是什麼辦法，所以干脆直接拽著自己的丈夫就往前走。
于是下一秒，段清寒跟趙媛也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
段清寒的母親想讓自己不要在第一次見面就打量對方，可是既然都已經面對面了，目光還是忍不住落在對方身上。
是個很干淨清爽的醫生，五官很漂亮，眉眼有種靈動感，比自己之前的照片里看到的要好很多，頭發也只是簡簡單單的扎起來，身上穿著白大褂，看上去也是要回辦公室的樣子。
對方在看到自己之後臉上也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也知道他們是誰，所以並沒有什麼羞澀或者尷尬，只是在怔愣片刻之後就跟自己打了招呼，又甜滋滋的叫她阿姨。
對方的聲音也跟外表一樣清亮，語氣是短促的，看得出來在工作中應該也很干練，絕對不會拖沓。
也不知道為什麼，其實只是一兩句話的功夫，但是段清寒的母親一下子就有了想法，而且也有了決斷，听到段清寒在跟對方道別，自己也沒有制止，不過在離開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對方的背影。
走得很快，但腳步很穩，果然跟自己想的那樣，應該是個在工作中很認真而且效率很高的女性。
她回過神來後，又跟段清寒回了病房。
小萌的狀態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很多，看到自己的時候很開心的撲過來打招呼，然後又望向段清寒的身後，好像是在找什麼，現在想想，肯定是在找剛剛離開的那個女醫生。
有的時候段清寒的母親還有點走神，在思考自己第一次看到對方相關新聞的時候，腦子里的想法。
一開始自己確實不打算贊同，因為當時段清寒去相親的時候，都是背著自己想要完成任務似的做的決定，所以後面發現對方沒有這個想法之後才松了一口氣，結果這氣還沒下去，就發現對方跟自己說要想正式的追求她。
那時候自己還覺得像段清寒這個性格，可能應該選一個能跟他同一份工作的人，這樣的公司里面也能互相照應，因為自己知道當天還是一個人在公司里面單打獨斗，所以如果真的有一個伴侶的話，也許能幫他分擔一些。
而當時听說對方是個醫生，第一反應也覺得對方很忙，本來段清寒就已經失了工作狂了，再找個工作狂，那豈不是沒法回家了，加上看到對方好像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第一反應可能的確是有些刻板印象了。
加上後面正好這個醫生又上了點新聞，自己隨便一搜就能搜到相關的信息，從某些方面來說，她的確是一個很優秀的醫生，但那個時候段清寒的母親也依然覺得這可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即使那時候的段清寒已經有了決定，並且如此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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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回想起那個眼神，她又覺得自己好像再也沒有了阻攔的理由。
尤其是在听到小萌親口說出段清寒今天的穿刺是對方做的。
自己不是沒有了解過相關的穿刺術需要做什麼，也知道每一次做穿刺的時候，自己的孩子都在遭受怎樣的痛苦，原本小萌做這些已經讓她足夠心疼了，現在為了給對方治病，段清寒也要來一次。
擔心的確是擔心的，但是看到對方能跟那個醫生如此順暢的對話，而且確實看不出有任何穿刺後的疼痛……留心了好幾眼，自己才慢慢放下心來，而在放心之後，也的確對對方的看法又好上了一分。
好像自己之前的偏見是太多了一點，而且自己現在所想要的東西明明很簡單。
其實那天晚上兩人聊過之後，這種心情就已經解開了大半，更何況現在他看到自己兩個孩子都經歷了穿刺，而且馬上要經歷最凶險的移植階段，在生死面前，那些虛無縹緲的要求好像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所以在跟段清寒一起到走廊上熱東西的時候，自己終于還是開了口。
“是個好孩子。”
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也沒有猶豫，很篤定的說道。
“剛剛听小萌說，你身上這次的穿刺，是她做的？”剛剛就提到這個問題，所以自己還是有些好奇，于是順口問了一句。
段清寒听到他這麼問，也很大方的點點頭承認“是啊，今天下午的時候做的，本來的確應該等到管床醫生來的，但今天醫生也很忙，如果要等的話估計要到傍晚，對方又正好在這方面很熟練，兩人關系也挺好的，她跟管床醫生說了一下就讓她來做了，很順利，也沒花多少時間，現在也感覺不到痛。”
段清寒的母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這都還沒說什麼呢，也沒否認人家的操作技術，你怎麼就開始緊張上了。”
段清寒听到她這麼說也勾唇笑了笑，沒有立刻回答。
“好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過來跟你說，剛剛我跟你父親一路走來看到她……我的觀念，確實覺得那一下有所改變了，不管你爸爸怎麼想，但我的確是這樣的想法。我也知道你現在不願意談這個，我就點到為止，這件事情在小萌病好起來之前我都不會再過問，但你也不用太顧慮我，總之你只要記得我現在是對此表示祝福的，就好了。”
段清寒的手上動作停了一瞬，這一次過了足足有半分鐘才微微垂下頭，用很低的聲音說了一句“謝謝。”
“現在說這些，怎麼感覺又感動又欣慰，又有點心情復雜呢。”她笑了笑，沒有再繼續回答這個問題，就像是為了把氣氛弄得活躍一點，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你現在說這個倒不如想想……情敵的事？”
段清寒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情敵？什麼情敵……？”
不過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了，看來她應該也知道了，趙媛這段時間在網絡上更凝聚著各種各樣的cp消息。
當然了，像自己母親這一類的人肯定不太了解現在年輕人到底在喜歡什麼，炒cp這樣的話對于她而言好像也顯得過于陌生，可是對方畢竟還是會觀察會總結的，因此想了想，應該也是看到了一些趙媛跟寧紀澤的互動視頻之類的。
不過就是不知道母親看到了多少，而且用的什麼軟件來看的，畢竟段清寒在自己了解之前也以為可能傳播的範圍不是很廣，頂多也就是上一個營銷號之類的，沒想到反而是先上了社交媒體平台，再由媒體平台搬運到各個營銷號……而自己也是在了解之後才意識到，對方確實在網絡上有不少的影響。
不過從母親的語氣來看，應該也只是看到了一些總結和營銷號的概括，至少應該沒有看到微博廣場上那一群整天吵來吵去的年輕人。想想也是，如果真的看到了，估計也不會隨口這麼一問了，而是直接來找自己說這件事了，估計還會用更嚴肅的表情和語氣。
果然段清寒听到母親開口說道。
“就是那個明星啊？那孩子應該也是喜歡這個醫生的吧？我記得這孩子我小時候還見過，但是跟我們的交集並不深，所以我印象不太深刻了。”段清寒的母親還回憶了一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見過。“反正我記得他們寧家跟我們交情不是很深，但小的時候還是有一些聚會，包括後面一些社交場所，我也听他們說起過，我記得他們家這個孩子就不太愛參加類似的活動，所以我也就很多年前見過一面，沒想到都長這麼大了。”
說這句話倒是讓段清寒愣了一下。
段清寒雖然知道寧紀澤肯定家境不凡，畢竟同類相惜，自己還是能看出一點端倪的，比如對方的談吐以及身上西裝的用料，以及各種各樣的細節都能窺探出一二，結果母親這麼一說，發現對方居然還是跟他們家見過面的，至少有過一點點交集。
但又听到母親說對方不愛社交，想了想也很合理，怪不得自己這麼些年回國之後也沒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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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要關注的也不是這個問題，而是怎麼母親都開始看到這方面去了，段清寒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無奈的笑了笑“我沒什麼想法，人家不是正常的合作關系嗎。”
“合作關系歸合作關系，可是也能看得出來一點點不對勁啊！當然我沒有說你喜歡的這個女醫生跟對方有什麼交集，或者是單純的從我的角度看了看，如果對方真想追的話，估計也是個勁敵啊，你可要做好準備！”
段清寒簡直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沒想到自己的母親從接受到開始幫自己思考策略，僅僅只用了十分鐘。
而且情敵這件事……段清寒現在倒是不想跟自己的母親說，自己其實已經經歷過了，雖然不能算得上是獲勝，畢竟現在自己跟對方也沒有結局，但當時在樓下跟對方踫上面的時候，也稱得算是劍拔弩張。
這種事情就沒有必要讓其他人知道了，反正也已經過去了，更何況對方現在……也已經訂婚了，想必也不會有其他更多的聯系。
段清寒對別人的人生完全沒有興趣，也無心參與，但是還是會保持基本的禮貌和祝福。
對方的結婚對象好像也是門當戶對的一家，想想也是，如果不是為了商業聯姻，又怎麼可能訂婚定的這麼快，而且又這麼盛大，段清寒對對方的未婚妻就不太有了解了，只記得好像是個世家的千金，至于叫什麼一下子也沒想起來，因為只听到過一次。
更何況段清寒有時候一些社交場合以及不太重要的聚會，都會讓魏之霖幫自己代勞，比如對方就有一個自己聯系其他人的手機，不太想把時間浪費在跟自己沒關系的人身上，所以就算自己努力想一想，應該也想不起來對方是誰，不過也不重要。
很快兩個人就沒有再在這件事情上繼續討論，小蒙把東西加熱好之後就又回到了病房。
護士又來查了兩次房，中途值班醫生也來過一次，父親在病房里待了一會兒之後就回去了，而母親則是一直等到小萌睡著才叫了司機。
臨走的時候，段清寒站在門口。
“你趕緊回去吧，現在小萌也休息了，你們兄妹倆好好照顧好自己才是真的。”母親壓低的聲音說道，因為知道現在已經晚了，不想吵到其他人，“你也不用送了，我自己下樓就好了。你別忘了你明天也有重要任務，還得繼續打針呢。”
段清寒笑了笑，算是听進去了，也沒有再繼續堅持。
醫院的病床算不上舒服，雖然已經多鋪了一層墊子。
不過段清寒適應環境的能力還是不錯的，畢竟之前剛回國的時候，基本上整天都埋在公司里，困了就在辦公椅上靠一靠，甚至都來不及去休息間眯一會兒，所以醫院的環境倒也不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
他們這一間的病房夠大，而忙碌了一天的阿姨也在旁邊支了張折疊床靠著休息，過一會兒就傳了清淺的呼吸聲，想來也是累了一天。
段清寒沒多少困意，早些時候醫生和趙媛都說過的事還真的應驗了，升白針的作用開始起效，下肢也開始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
這種疼痛並不算太劇烈，不過也難以忽視，有的時候會消失的，有的時候就會像針刺一樣突然的扎一下。
段清寒被這陣刺痛弄得微微皺起眉，不過又很快調理好，讓自己忽略這種感覺。
因為這個針小萌也打過，只不過劑量沒自己的大，但說不定孩子也能感覺到疼痛，只是沒有告訴父母而已。
這也是段清寒第一次在醫院里過夜，還是以病人的方式。
空氣里依然彌漫著殘留的消毒水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心卻意外的踏實。
盡管小腿時不時還會有一陣一陣的疼痛，可是心卻比昨天晚上要好了很多，好像是被打開了一扇窗子，通了通風，又透了氣，變得敞亮許多。
而自己也難免回想起下午的那一場散步。
其實自己也知道，雖然那時候自己想出門溜達一圈也是針真畢竟在醫院里突然空落落的，什麼事情都不用做，突然閑下來還有點不太適應，也不太習慣，但要是忍的話也絕對可以忍，像段清寒這種適應能力超強的性格，讓他做什麼都不會太困難。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趙媛為了自己趕過來，心里面又多了一些別的想法，一些以前從來不可能出現在腦海里的想法去接二連三的涌現出來。
是啊，趙媛現在能出現在自己面前，肯定是她調整了工作的緣故。
有的時候段清寒也覺得自己挺幼稚的，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在醫院里呆著，不管現在自己在趙媛心中是什麼身份，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以她的性格，肯定也是會抽空過來看自己的。
因為對于對方而言，這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病人，第一小萌本來就是她的首診病人，而且像骨髓移植這麼難得的案例，無論如何就算只是因為醫生的求知欲和探索欲，對方也一定會過來，加上段清寒其實還是能察覺到一些細微的情緒的，所以有的時候自己應該還是能感覺出來一些，比如趙媛沒有像之前那麼排斥或者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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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寒有的時候在想，自己現在思考這些究竟是不是有些卑劣了，明明是應該給妹妹治病的重要關頭卻在思考這些有的沒的，可是自己也知道，這只是閑下來才會有的碎片，而自己想要握住，好像也沒什麼不行。
每次想到這里自己都會先苦笑一下，然後又有點自嘲。
但無論怎麼樣，自己的確達到了今天想達到的目的。
或許再來一次，他可能也不會有這樣的選擇，但那一下可能就是靈機一動，又或者是福至心靈，總之自己本來就沒有那麼想在醫院呆著，而趙媛又特地過來了，那為什麼不能讓她再多陪自己一會兒呢？
多陪自己一會兒，而且是只陪著自己。
所以自己才會忽然在那時候想伸出手叫住她，甚至用一種自己不太可能發出來的語氣，示弱的讓她陪自己走一走。
果不其然，對方的反應也跟自己想的一樣，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還是妥協一般無奈的同意了。
現在回想起對方臉上的表情，段清寒都覺得自己可以記住很久。
原來自己有的時候也可以稍微放下原本緊繃的神經，比如像現在作為一個什麼事都干不了，只能在醫院里面等著醫生過來查房的病人，恰恰才會擁有這種特權。
至于為什麼有這個特權……段清寒大概也能想到，可能是因為今天對方親自給自己做了穿刺術的原因。
這的確也是一個很新奇的體驗，自己確實沒怎麼住過院，更沒經歷過太多醫療操作，除了之前的打針輸液外，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做穿刺。
雖然小萌因為自己的一些情緒誤解了他，以為作為哥哥的自己愁眉不展是因為怕疼，不過自己在看到那根長長的穿刺針時，多少還是有一些難過的。
當然是因為想到自己的妹妹比自己承受了好幾倍這樣的痛苦。
而趙媛好像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情緒一樣，在操作之前就安慰了自己。
不過等到兩人一起進了操作室，無菌消毒結束之後，對方帽子一戴，雖然還是在跟自己說話，聲音也沒有變，不過感覺就完全不同了，的確是電視上那種最專業有最優秀的女醫生之一。
段清寒並不覺得自己暴露皮膚在對方面前有任何的不妥，在那一刻他也意識到，在自己跟趙媛的關系之外，最主要的是自己，現在是她的病人。
至于疼痛，現在回想起來應該還是有些疼痛的，尤其是在穿刺針整根沒入之後，但段清寒又有點心虛的想，自己現在才回想起來疼痛，也許是當時自己整個人都忙著去看對方的眼楮了。
這也是為什麼後面自己想要拉著她，幾乎有些服軟的想讓她跟自己待一會兒。
自己好像永遠自詡冷靜理智，但是在那一刻他其實深刻的明白，他其實想擁有對方更多。
想擁有更多只屬于自己的時間，更多只陪伴在自己身上的時刻，以及那雙……
即使是戴著口罩也無法掩蓋的、只看向自己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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