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不是瞎子,你的好處、皇阿瑪的用心,孤都看在眼里,但是孤卻一直都很排斥皇阿瑪的安排,對你也是一直心有防範忌憚,你知道是為什嗎?”
太子說這話的語氣十分坦然,心平氣和,沒有一絲遮掩,說這話的時候,太子的視線也是坦然地落在四爺身上。
如果不是這兩人的身份,看上去他們就像是一對親近的兄弟,飯後閑聊,家常又和睦。
但是偏生,他們一個是太子,一個是皇子。
太子的語氣再溫和再坦然,也是明明白白在說他防範忌憚著四爺。
這意味著什麼,四爺自然清楚,所以四爺的手心不知不覺已經冒汗了。
“還請殿下賜教。”四爺對上太子的視線,盡可能不讓自己看上去那麼緊張。
“因為你是人,”太子放下茶杯,一字一字認真道,“是人就有喜怒哀樂,是人就會記仇,記仇不要緊,有的是法子化解,老四你覺得呢?”
是啊,記不記仇的有什麼要緊的?
就像從前太子把四爺踹得吐血又險些一刀砍下四爺的手指,四爺能不記仇?
記性再差,成天看著虎口的那道傷疤,真的就能忘了那傷疤的來歷?
由己及人,若是有誰敢對太子動這樣的手,別說記仇了,太子能讓他下輩子都不敢為人。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又比如徐夢元,雖然是太子老師,可是這些年來在太子這里遭了多少罪,差點兒命都丟了,不,是全家的命都丟了。
可是那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乖乖跪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給他這個學生上課?
他可是太子啊。
老四是敢報仇也把太子一腳踹下台階,還是徐元夢那個老匹夫敢發瘋把他這個太子殿下一腳踹進河里、也讓他嘗嘗瀕死體驗?
怎麼可能?
在絕對的權利懸殊面前,下位者的屈辱仇恨,根本就不值一提。
更何況是奴才。
所以,太子從來不在意。
當然,如果奴才足有本事,竟然一步步爬上台,尤其還是在萬歲爺的著意安排之下,那太子就不能不在意了。
就比如現在的四爺。
當然,這樣的情況,也很好解決,再大的仇恨,難道還有是利益不能交換的?
太子手指縫里頭但凡露出點兒好處來,老四自是感恩戴德,然後乖乖盡奴才的本分效忠他這個主子,哪兒還記得什麼仇?
這樣的法子太子百試百靈,但是在老四身上卻明顯沒有效果。
老四究竟是天生性子如此還是對他仇深似海、以至于才會油鹽不進?
太子一直拿不準,所以對四爺自然一直心懷忌憚,又怎麼可能放心讓四爺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但是現在,好像踫到了個絕佳的時機。
老四需要順利從內務府得到撥款,而他如今也是真的需要老四的輔佐。
這些天在毓慶宮里頭閉門養病,從起初的不安惶恐,到現在的冷靜理智,太子想了很多。
李光地的密折里頭究竟寫的什,以至于把萬歲爺氣得臉黑?
還能是什麼,十有八九又是李光地搜羅他這個太子的不軌罪證。
當初萬歲爺為什麼會提拔李光地做山西巡撫?可不就是為了狠狠敲打他的嗎?
自從李光地到任之後,往京師遞的密折可是著實不少,尤其是在去年萬歲爺巡幸山西之後,每一回知道李光地往御前遞折子,太子都吃睡不安,心口慌得厲害。
山西百姓自發請立生祠的事兒,當時萬歲爺沒有表態,看不出情緒,事後有人就此事彈劾過太子,萬歲爺也只是輕輕揭過。
這事兒好像就這麼……過去了?
不,旁人不知道,但是太子卻再清楚不過,他安插在山西的人,明里的暗里的,被一一拔出,都是李光地的手筆。
李光地又是得了誰的吩咐?
不言而喻。
太子不敢問,也不敢維護,更不敢對李光地動手,時至今日,他恍若被嚇破膽的兔子,裝聾作啞,由著萬歲爺一刀刀凌遲,盼著萬歲爺能夠早些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