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碎末第三次成形時,匕首並沒有劈下來。
夕夕抬起另一只手,在將成未成的鱷魚頭臉上輕輕一拍。
潘塞索摩千辛萬苦終于恢復原形,但所有技能和功能已被封禁,變成了一只素鱷魚。
夕夕尖尖玉指 哩噗嚕點了他一大堆穴,好像用處不大,潘塞索摩到底有沒有奇經八脈還真沒人不知道。
氣得夕夕食指一戳,直接在他身上戳了個洞。
透光的洞還沒愈合,潘塞索摩便急得大叫“張先生!請不要殺我!”
張翰背著手走到他面前,從那個洞里看了看太陽,“知道是我還敢那麼囂張。”
“攻擊的時候並不知道,”潘塞索摩指了指藍衣小姑娘,“看見她才知道打錯了,純屬誤會!請您原諒!”
他說話明顯和其他潘塞索摩不太一樣,感覺文縐縐的,神態也像個貴族,“我變的是你們共祭會的人啊,你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就打?”
“我,我們的辨識系統看不見共祭會的人,再說,這條毒溪不可能有人來,來的一定不是我們的人。”
“你們潘塞索摩也有辨識系統?”
“當然有,否則我們怎麼可能反應那麼迅速。”
“我殺過你們的人,沒發現什麼徽章啊。”
“我們的辨識系統是與生俱來的,不是後天安裝的。”
言下之意就是長出來的唄,還是小瞧這些怪物了,他們對人類的進化不是一點點。
從剛才的交手情況看,這個潘塞索摩並不比夕夕弱多少,如果不是輕敵托大,輸贏還真不一定,至少不會輸得這麼慘。
“你好像也是無無境?”
“是的。”
“也是副城主?”
“不,我是潘塞索摩大祭司。”
“大祭司?你們潘塞索摩也信鬼神?”
“沒有,我們沒有任何神的信仰,我們只相信天道。我這個大祭司其實應該叫悟者,是潘塞索摩的科學家、思想家、傳承者,”大祭司復眼閃了閃,“嗯,真要類比的話,地球上和我這個角色最接近的是中國彝族的畢摩。”
他一說畢摩,張翰就明白了,這是一位潘塞索摩文化人,或者說學者。
之前接觸過的潘塞索摩不是幼稚就是粗莽,難得遇見這麼一位智者,張翰擺了擺手,夕夕一拂解了封禁,回到裝備欄。
大祭司倍感意外“張先生,你這是……”
張翰轉身去茅草屋里拎出兩張木凳,自己坐下,遞給他一張“我們本來就不是敵人,我有些問題想向你請教。”
大祭司接過木凳坐下,“請教不敢當,你盡管問,我知無不言。”
張翰開門見山道“大祭司先生,你可知道彌撒計劃?”
大祭司點頭道“當然知道,雖然我本人不贊同,但那是天道,潘塞索摩不得不遵從。”
剛才他說“只相信天道”,現在又說彌撒計劃也是不得不遵從的“天道”,這里的“天道”自然是指“天界的意志”,這位倒大祭司知道的真不少。
張翰細品這句話,抓住最核心的意思“你為什麼不贊同?”
大祭司一字一句道“因為這里存在一個悖論。”
“什麼悖論?”
“天道和天道自相矛盾。”
這兩個“天道”顯然不是同一個“天道”,張翰一听就知道怎麼回事,但還是問道“怎麼講?”
“潘塞索摩不得不遵從的‘天道’其實是‘天界之道’,”大祭司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麼措辭,“而真正的天道,應該是天地之道,天人之道,它應該是自然的。正如你們中國的先哲老子所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這是張翰早就想明白了的事,一位潘塞索摩能認識到這個程度,著實令人刮目相看,張翰故意問道“瘟疫不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嗎?”
大祭司的復眼看著漆黑的毒溪水“你我都知道怎麼回事,我就不贅言了,彌撒計劃的本質在于,我們對你們的淘汰是強制的,非自然的。”
“潘塞索摩不是集合了有史以來所有動物的優點嗎?”
“那是生造出來的,不是自然進化的結果。潘塞索摩不缺少智慧,缺的是與自然打交道的歷練和經驗積累。地球人歷經數百萬年進化,潘塞索摩才誕生數十年,在經驗和知識方面差的太遠,而這一點永遠也無法通過填鴨式的生造進行彌補。”
“不是有數據嗎?”
“經驗、體驗和感受是所有數據無法替代的,比如現在地球科學家搞的ai大模型,你喂多少數據給它,它還是無法像真正的人類那樣去感知,去領悟,去創造,去愛,去恨,它永遠都不知道什麼是痛。”
大祭司對自我的認知超乎想象,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正是真正可怕之處,以“天界”對潘塞索摩的逆天設定,即便是讓它按“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發展下去,淘汰現有人類也只是時間問題。
張翰收攏話題,問了一個他最關心的問題“那依你之見,潘塞索摩和人類之間能不能和平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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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能?”大祭司深深看了一眼張翰,微微嘆氣,“關鍵是我們說了不算,我們都是棋子,我們都無法改變什麼。”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張翰站起身,學著潘塞索摩的禮節,右手放在心髒的位置,鞠了一躬,“感謝您的指教,大祭司先生。”
大祭司連忙站起還禮“不敢不敢,張先生的寬恕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張翰道“我希望您不要對任何人說我們是朋友。”
听到“朋友”二字,大祭司動容道“能做張先生的朋友是我的榮幸,你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說。”
張翰轉身要走,大祭司問道“你是不是要進谷尋找那位管家?”
“正是。”
“那你要抓緊了,玄虛谷區域太大,地形復雜,城主無法全面封禁,如果剛好在盲區,極有可能逃逸。”
大祭司的話讓張翰心急如焚。
距離只剩下4公里,兩個瞬移幾秒鐘就能到,但他還是耐著性子,一步步往里走。
這個區域犬牙交錯,他把朱逸群和胖商賈的動態圖同時開啟,這樣交戰雙方就能一目了然。
從上善池不受控制躥到天上,到今天玄鷹一腦門子扎進地里,屬性的變化和境界的驟增讓他對全新的自己極為陌生,他沒試過也不知道,無境狀態下的瞬移會是什麼樣子,再加上那件貌似很牛逼的奧丁聖衣,會不會一不小心穿山而過,他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雖然這樣步行遭到伏擊的危險性大增,但還是只能這樣。
走毒溪反而會引起懷疑,張翰回到山道上,順著隱約的路徑往深處鑽。
兩側的山壁漸漸合攏,像被巨斧劈開的裂縫,壁上的青苔滲著濕冷的潮氣,滴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混著松針的清香,吸進肺里涼得沁人。
密得發黑的森林,像蛇尾拖在谷底,樹木的枝葉交錯著,把地面遮得嚴嚴實實,只能看見偶爾露出的樹干。
藤蔓纏在樹上,是更黑的線,有的垂到地面,像掉下來的蛇。
腐葉鋪在地上,是層厚得發暗的墊,偶爾有青銅碎片從腐葉里露出來,是閃著冷光的尖點,像藏在泥里的針。
走了一公里,龍界動態圖還是一片漆黑,共祭會動態圖上顯示出三個黃點,兩個綠點,大致標出了封禁的邊界。
走在共祭會的防區“朱逸群”應該不會受到攻擊,進入封禁區域就無所謂了,反正什麼系統都看不見。
眼前飄起淡淡的薄霧,張翰突然發現一個黃點正在靠近,抬頭時那人已站在五六米處,是個將軍,“朱逸群?你來做什麼?”
張翰正要答話,那人卻一頭栽倒,口吐白沫,渾身抽搐,“毒……”
薄霧有鬼!
張翰百毒不侵,所以沒覺察,此時看將軍倒下,也順勢假裝中毒,像根木棍直挺挺倒在地上。
今天怎麼跟毒杠上了,毒矛,毒溪,現在又是毒霧。
臉貼在腐葉上,側耳細听,左邊二三十米的樹林里有兩個心跳,一強一弱,弱的幾乎微不可聞。
那位將軍和“朱逸群”都是共祭會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敢在蒙哥馬利和冰穹城主的鼻子底下下手。
張翰正在疑惑,樹林邊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個瘦高,一個壯實,都穿著青衣衛的披風,三角帽蓋著頭。
青衣衛殺自己人?張翰吃了一驚。
薄霧已然消散,瘦高個站著沒動,壯漢緩步走來,似乎要查看戰果。
張翰屏住呼吸,心砰砰跳。
突然想到我能听得見心跳,別人是不是也能?死人不會有心跳,萬一被听見可怎麼辦。
那兩人距離一樣心跳不一樣,弱的那位是不是能控制心跳?
如果我也能控制心跳就好了,誒,鬼履的功能是“匿心”,是不是就是藏匿心跳?
試著運行“匿心”,心跳聲馬上就沒了。不是變弱,是真的沒了,就像死人一樣。
哈哈,真的可以,那這雙鞋可太有用了!
放下心來,手里扣著胖商賈的反曲刺,等著壯漢走近。
本想等二人走到近前出其不意動手抓個俘虜搞清楚怎麼回事,沒想到只過來一個。
這樣很麻煩,如果攻擊壯漢,瘦高個必然逃走,如果他是無無境,便有可能進行遠程攻擊。
遠處又傳來腳步聲,壯漢走了幾步停住了,兩人同時轉頭看向玄虛谷的方向。
這時候張翰看見了瘦高個的臉,三角帽之下不是潘塞索摩的鱷魚臉,而是一張人臉,相貌英挺,五官刀刻般峻毅。
蒙哥馬利!
張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蒙哥馬利在殺自己人!
這不符合邏輯,蒙哥馬利不可能對自己人下殺手,難道那位將軍和朱逸群都是臥底?
好像哪里不對,這倆人沒出現在動態圖上,壯漢是潘塞索摩可以解釋過去,但蒙哥馬利應該顯示為藍點才對。
只有一種可能,他沒開動態圖,沒登錄共祭會系統,出于某種目的在隱藏身份。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共祭會內部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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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越來越近,兩人身形一晃消失不見。
那名將軍人已消散,地上只剩下盔甲、武器和物品,如果來人看見“朱逸群”沒死,那麼現在的場面就變成了“朱逸群”殺了將軍,你將百口莫辯。
顧不了許多,張翰迅速進入隱身狀態,向玄虛谷方向一個瞬移逃離現場。
他看見來人也是兩名青衣衛,他們似乎發覺了殺人現場的動靜,前來查看怎麼回事。
腦海里突然一黑,動態圖不見了,所有技能功能都被封禁,隱身狀態失效,人也現了原形。
這個瞬移竟然一次掠過了禁制的邊界,至少也有兩公里。
速度之快同樣今非昔比,不僅無視森林樹木阻擋,甚至感覺不到空氣的阻力,想不快都不行。
有上一次在北宮的經驗,張翰心里不怎麼慌,盡管夕夕被封在裝備欄里,但後羿弓和反曲刺在手,依然保持著絕對殺力。
他也曾想過是不是要退出去把夕夕弄出來,隱身跟在身邊,但她同樣會被封禁,出來意義不大。
樹木驟然變得茂密,都是些幾人合抱的古松、櫟樹,枝葉交錯著遮天蔽日,陽光只能透過縫隙漏下來,在地上拼出斑駁的亮痕。
地面幾乎沒有路,只有淺淺的踩踏痕跡,厚厚的腐葉踩上去軟乎乎的,偶爾听見 枯葉被踩碎的“ 嚓” 的輕響。
藤蔓像蛇似的纏在樹干上,有的開著白色的小花,有的掛著青色的野果,鼻子里充斥著腐葉的霉味混合野果的澀香。
整個玄虛谷沒有半點活氣,像幅被墨浸過的畫,連風都裹著腐朽的氣息,順著谷的裂縫往里灌,把所有的光都壓得暗下去。
谷里的每一處都像被什麼東西攥著,透著冷寂和詭異,像蛇吐著信子,等著把靠近的人,全吞進這道狹長的裂縫里。
張翰不明白為什麼青衣衛不進來抓人,在一視同仁的“素人”規則下,潘塞索摩的屬性優勢是一般天行者沒法比的。
沒進來只有兩種可能,要麼覺得沒把握,要麼不知道敵人在哪里。
走了沒幾步,張翰忽然發現一棵松樹上皴裂的樹皮上刻著個符號,在這麼幽暗的森林里,不注意看很難發現。
圖案是一個由四根弧線組成的眼楮,刻得深峻,邊緣還很清晰,不像經年累月的舊痕。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能感覺到刻痕里的潮氣,心里犯嘀咕,這眼楮傳達的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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