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我家。”
卡雅斯說著,縴指一彈點亮油燈。
邯鄲是劉邦大軍盤踞的地方,“我”是夏侯嬰的侍妾,“我家”當然就是夏侯嬰的戰時居所。
床上被褥疊放整齊,一點褶子都沒有,張哲翰酸溜溜道“你和你老公沒在這兒睡過吧?”
卡雅斯皺了皺眉頭“你腦瓜里能不能少一點亂七八糟的東西。”
張哲翰腆著臉道“我是正常的男人好吧,和這麼個大美女共處一室,不動邪念是不是太虛偽了。”
卡雅斯有些無奈“你倒是真敢說,別人這麼說早就沒命了。”
張哲翰振振有詞“不知道渣男好色不要命啊,誒,剛才還說可以泡你,殺了還怎麼泡。”
卡雅斯似乎臉紅了一下,“你老老實實在這兒待著,我去打探消息。”
“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去?”
“你別管了,把你的魚腸劍給我,再給我點高爆手雷。”
魚腸劍是張哲翰的代表性武器,再加上西岱的手雷,誰看了都知道張翰在搞事情,她的意思很明顯,想要搞出動靜調虎離山。
張哲翰取出魚腸劍和一箱手雷,“要不,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吧。”
卡雅斯把劍和手雷收起“你重傷未愈,幫不了什麼忙,在這兒好好休息,我試試看能不能把趙午帶回來。”
就差說我是累贅了,張哲翰心里不爽,卻也說不出什麼來。
看他憋屈的樣子,卡雅斯想了想,“帶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一落地你就自己回來,行嗎?”
這意思就是帶你踩一踩坐標,你別添亂,還是被鄙視,張哲翰剛點頭,環境就變了。
“咚!——咚!咚!”
三更的報時鼓聲在寂靜中炸響,距離不超過100米。
清涼的微風拂面而來,腳下是青石板,星光下一座三進院落,青磚灰瓦,檐角微翹,朱紅大門頂上懸掛 “柏人縣署” 的黑底金字木匾,兩側立著皸裂的刻石,字跡已被風化得模糊不清,鼓聲就是從院子里傳出的,應該是縣衙的譙樓。
“柏人城?”張哲翰穩了穩心神,詫異道,“你想好怎麼做了?”
突然,卡雅斯軟軟地倒在張哲翰懷里,白皙的臉正在被青黑淹沒,氣息微弱道“天毒……”
張哲翰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道紅光撕裂夜幕,直射而來。
幾乎同時,四道黑影從四個方向撲來。
光和人幾乎同時抵達。
四人中有兩名諸天境,兩名玄天境。
張哲翰唯一能做的是運起天梭,但倒計時有5秒。
5秒對諸天境甚至天極境來說都是漫長的過程,足以殺人,也足以被殺。
張哲翰心頭緊縮,完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從卡雅斯體內幻影般掠出。
四周綻開一片片冰花,晶瑩剔透,高速旋轉,如透明的蠶繭一般,將兩人裹在其中。
紅光射在冰繭上毫無作用,隨即消失。
旋轉的冰晶中,窄窄的火影一閃,似光非光,卻以光的速度迎向襲擊者。
迷霧中傳來一陣“噗噗噗噗”的聲音,火影閃回,沒入張哲翰身體。
冰繭消失,四名襲擊者無一幸免,物品和武器撒了一地。
而那道黑影卻沒返回卡雅斯體內,而是站在身前保持著戒備姿勢。
兩名仿生人的護主模式被同時激發,各自消滅了兩名襲擊者,鐵蛋判斷已無危險,而卡雅斯的仿生人則認為危險並未消失。
那是一名女仿生人,亭亭玉立,紅發藍眼,肌膚如如拋光象牙般潔白,紅唇、紅發與白色皮膚恰如冰與火的熱烈,高盤的發髻利落又帶著不羈,幾縷碎發倔強垂落,襯得白皙脖頸修長,她身上每寸線條都寫著拒人千里的孤獨,可偏叫人忍不住,想撞進那冷艷的旋渦 。
這就是卡雅斯本人的模樣,比角色有過之而無不及,和小春初櫻相比屬于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絕世容顏。
張哲翰驀然想到,她和鐵蛋一樣消滅了一名諸天境和一名玄天境,她和鐵蛋一樣強。
鐵蛋是諸天境,她也一樣是諸天境,那卡雅斯豈不就是無無境?!
一愣神間,天梭倒計時歸零,張哲翰抱著卡雅斯回到洛陽銅駝街槐蔭巷乙十三號的木床上。
手忙腳亂把女人放平,盤腿而坐,雙手按在她身上,運起桃花神帕的“清解”。
張哲翰頭頂上冒出一絲絲白氣,卡雅斯就像被水沖洗,黑青色慢慢退去,皮膚逐漸變白。
吁了口氣,這才發現雙手放在不該放的地方,連忙縮手,但已經晚了。
卡雅斯睜開眼楮,虛弱地囁嚅道“謝……謝……你。”
張哲翰縮回手,尷尬地笑笑,取出一顆絳理塞進她的紅唇“別說話,這天毒挺厲害。”
卡雅斯緩緩咽下絳理,閉上眼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張哲翰拉過絲被給她蓋上,回到矮桌前跪坐,心里還在琢磨剛才發生的事。
剛才卡雅斯的仿生人依舊戒備,說明危險還未消失,釋放了天毒的蒙哥馬利明明在場,卻為什麼沒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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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合作,難道他要毀約?
不,他要殺的不是我。
他知道我不怕天毒,卻依然放毒,他要殺的人是卡雅斯。
回想起在“荷魯斯的復仇”副本里第一次遭遇天毒,毒霧彌漫的情況下那些潘塞索摩卻沒事,推測蒙哥馬利的天督是可以定向釋放或設置豁免,這一次的攻擊目標就更明顯了。
蒙哥馬利為什麼要殺卡雅斯?
他知道卡雅斯是無無境,只有殺了他才能殺我,目標還是我?
這種可能性似乎不大,但如果真是那樣,合作是不是也是個陰謀?
還有,卡雅斯明明是無無境,為什麼要屈居廚師手下,隱藏實力做一名衛道士?
她明知道柏人城危機四伏,為什麼還要去自投羅網?
她到底是什麼人?
她幫我難道只是因為她是廚師的屬下?
如果衛道士都是假的,幫我的目的有幾成是真?
一腦門子問號,百思不得其解。
後牆外不時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和盔甲武器踫撞的聲音,張哲翰突然想到那封帛書,呂後給的時候說,需要幫助的時候去洛陽找蕭何,如果帛書不用出去,第一階段結束就沒了。
不如趁卡雅斯養傷這段時間去把這事了了,可洛陽這麼大,上哪里去找蕭何?
得找個人問問,張哲翰想到那位胖大廚,相對于絕大部分天行者來說,他就是個坐地炮,那個九醞壚是天行者扎堆的地方,他知道的一定不少。
張哲翰出現在九醞壚的時候,高大廚就坐在對面,胖乎乎的身軀像一座小山摞在蒲墊上,桌上一壺茶,兩個杯子。
張哲翰用四川話問道“高叔,怎麼還不打烊?”
高大廚自己給自己倒茶,慢悠悠道“你第一次進副本吧?不知道我這九醞壚24小時營業?”
門是關著的,外面靜悄悄,金市早已閉市,但客人都是天行者,可以通過陰遁出入,所以閉不閉市對他毫無影響。
張哲翰看了看那個空杯子“您這茶多少錢一杯?”
高大廚道“一枚印子金。”
張哲翰取出一枚印子金放在桌上推過去,拿起茶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沒有味覺和嗅覺,聞不著茶香,更喝不出滋味。
高大廚收起印子金“這只是茶位費,想買情報的話,也是一枚印子金一條。”
“沒得問題,問題是我並不知道我想問什麼,只想和您擺一擺龍門陣,您有沒有打包價?”
“哈哈,小娃兒有點意思,還從來沒有人來打包的,”高大廚笑著抿了一口茶,“看在老鄉的份上,就10枚吧,隨便聊。”
張哲翰 啷啷把101novel.com枚印子金放在桌上,高大廚眼楮睜得溜圓,“小娃兒,這也太多了。”
張哲翰擺擺手“不多不多,多出來的算是老鄉的見面禮。”
桌上的印子金倏然不見,高大廚樂呵呵道“小娃兒豪氣,有什麼事盡管問,我知無不言。”
龍門陣當然不能上來就說正事,“高叔,您是哪兒人啊。”
高大廚淡淡一笑道“祖籍成都彭縣,我父親是益州人,到我這一代,只能算上帝之城人了。”
張哲翰竭力拉近距離“啊哈,咱們算正宗的同鄉。”
高大廚小眼楮盯著他“那個女人怎麼沒一起來?”
張哲翰盡量淡然道“哦,她受傷了。”
高大廚一驚“誰敢傷了她?”
張哲翰注意到他說的是“敢”而不是“能”,“您好像很了解她?”
高大廚恢復了常態“算不上吧,她來過幾次,以前和她一起來的是另一個男人。”
心中泛起淡淡的醋意,張哲翰問道“什麼樣的男人?”
高大廚小眼楮轉了轉“容貌看不出來,不過那人也是無無境。”
多半是廚師,不過也不好說,眼前這位大廚就是無無境,上帝之城還有那麼多野生高人,“您就沒听見他們說點啥?”
高大廚拿起茶杯轉著“我在廚房忙,沒听他們說什麼,不過感覺他們好像分手了。”
張哲翰心里一寬“分手了?”
高大廚道“他們總共來了三次,第一次還算和諧,第二次在吵架,第三次就是女人獨自一個人來了。”
難怪她那麼高冷,原來是被前男友甩了,張哲翰心里有一絲幸災樂禍,撩妹不成的挫敗感得到些許補償。
八卦半天,張哲翰才開始聊正事“高叔,蕭何在洛陽什麼地方?”
高大廚眯起眼楮“你娃兒想通關?”
張哲翰輕描淡寫道“只想試試看。”
“蕭何在南宮,順著銅駝街往西,過司徒府、太尉府、司空府、太倉和武庫,有三條架空廊橋,上了廊橋就看見南宮前殿卻非殿了,蕭何就在前殿西側的丞相府偏殿里面。”
“哦……,”腦海里,非非已經在光幕上繪制出了地圖,“高叔,為什麼這個副本沒人通關?”
高大廚似乎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問,“有一個難點始終沒有人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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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哲翰問道“什麼難點?”
“怎麼把趙午手上的東西保留到下一個階段,一直也沒人能做到。”
所有神佚物都不是道具,無法帶出副本,和卡雅斯說的一樣,“您說的是那封情書?”
高大廚點點頭“是啊,拿到情書之後,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把它用出去,到底寫情書的是誰,寫給誰的,一直沒有人找到答案。”
張哲翰听明白了“所以,只有把情書保留到第二階段,才有足夠的時間去查。”
高大廚贊許地點頭“對頭,所有人都知道副本的核心劇情是廢長立幼,但誰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廢長立幼?”張哲翰倒是沒想那麼深,非非在資料里曾經提到過,沒時間仔細去想。
“文獻里記載得明明白白啊,劉邦寵幸戚夫人,喜歡她的兒子劉如意,而太子劉盈懦弱平庸,早就想廢長立幼了。”
這段歷史張哲翰是知道的,只是沒注意到公元前197年恰好是這個時間節點,“以前的人進行到哪一步?”
高大廚不以為然道“啥子哪一步,這第一步就沒人過得去,後面無從談起啊。”
“那……”張哲翰還想說什麼,店里又出現兩個人,龍門陣就此中斷。
打包了幾個菜,拎起一壇酒,運起逐日功,站在銅駝街上。
深呼吸,卻感受不到空氣的新鮮,鼻子沒嗅覺,皮膚沒觸覺,涼意只能靠眼楮感覺到,張哲翰自嘲地笑了一聲,換上粗麻短褐,變成路人甲模樣。咕嘟嘟猛灌幾口酒,步履蹣跚,沿著大街往西走。
宵禁狀態下,只有醉鬼會被認為是正常的,沒有觸覺的腿本就飄忽,假扮醉鬼幾乎不用裝。
三四十米寬的大街兩側,槐樹在夜風中篩下碎銀般的月光,白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空空蕩蕩,青石板上散落著幾片枯黃的槐葉,在夜風里打著旋兒,發出沙沙的輕響。
街邊店鋪的門板緊閉,偶爾有幾家留著門縫,透出微弱的燭火,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孤寂。
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斷斷續續,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隨後又陷入一片死寂。
官署門前的燈籠在風中搖晃,光影忽明忽暗,將樹影投射在斑駁的牆面上,更夫提著羊角燈籠,腳步緩慢而沉重,梆子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透著無盡的蒼涼。
戍卒們裹緊身上的衣袍,縮在牆角打盹,手中的長戟斜倚著,偶爾有一人起身,跺跺腳驅散寒意,呼出的白氣在夜色中瞬間消散。
經過兩座官署行至銅駝街中段,不知不覺走上一座橋,橋不是很長,橋下的河水潺潺流淌,卻顯得格外安靜,只有偶爾的水波輕拍橋柱聲。
過了橋便看見通往南宮的復道廊橋,木質欄桿上爬滿了枯萎的藤蔓,隨著夜風搖曳,發出吱呀的呻吟聲。
廊橋內光線昏暗,只有每隔數丈才掛著一盞昏黃的油燈,在風中明明滅滅,士兵的身影忽隱忽現,恍若鬼魅,腳步聲在廊橋內回響,空洞而悠長。
“嘿!你!”廊橋的陰影中傳來一聲粗糲的呼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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