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孤兒,躲不過的天災人禍,沒了家人,也沒了家,叔叔伯伯聯手趕走我,霸佔了父母留給我的茅草屋,說我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我很不服氣啊,挺著七八歲的小身板同他們扭打在一起。
結果很意外,卻又好像很合理。
我得不到,索性半夜一把火燒了這里,讓他們都死翹翹,兩戶四口,死得干干淨淨。
我是個可憐人,可我不是個好人。
我開始流浪,跟著難民大部隊尋找出路,一路上為了活下去,扒拉過垃圾堆,啃過樹皮,什麼五顏六色的蟲子我都吃過,畢竟大一點的動物,真不知道最後是誰吃誰。
後來終于苟著命來到城里,想到沿途死的那些人,我深深覺得熬過來的自己是天選之子,盡管渾身無力,我卻滿懷希翼,想要混出個人樣。
奈何理想很豐滿,年紀太小,瘦不拉幾干癟條,哪里都不願收,夢想破滅得太快讓人有些接受不來,一盆冷水潑下,我被傷得透透的。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做著小乞丐,啊不,是流浪乞丐,城里乞丐都是有編制的,我沒有,端個破碗到哪里都被人趕,時不時還得挨兩腳,鼻青臉腫都是家常便飯。
好險跟狗搶食也好,滿街亂睡也罷,我長大了一丟丟,也終于有人肯收我了。
往後十年間,我先後做過許多地兒的散工,在酒樓,紅樓,戲館,••••••甚至賭場,各種魚龍混雜的地盤都布滿了我的足跡。
安置下來是在我十三歲那年,一個大腹便便的傻少爺收了我,至于為什麼,因為我長開了,美得很。
自此,我懂得了最大限度利用身上資源,美色,也算一種,被摸兩下,親兩口也沒什麼,傻子很好騙的,不知道男男也可以插。
在我的忽悠下,我成功讀書習字,比當初爬上村子的破爛窗戶偷學好多了,傻子沒有爹娘,只有一個半進棺材的老祖父,對他幾乎稱得上溺愛,對于他養著個我也沒說什麼,反正商戶之家,除了錢也沒別的了。
我一路考考考,老爺子睜只眼閉只眼,直到我登頂讀書人的頂峰,那年,我十九。
老爺子彌留之際,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了許多,不奢求我念恩,只希望我能偶爾看顧一下他的傻孫子。
哦不,是胖少爺。
我答應了,後來幾十年,也做到了。
我張齊正不是個好人,但確實是因為他們,我徹底改頭換臉,不再是個可憐人,起碼不是最可憐那個人。
京城是個好地方,富貴迷人眼。
但我卻從未迷失,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爬到這里有多難,我很愛惜自己的羽毛,我會繼續朝上攀,不擇手段。
長公主是我一眼選中的桿子,她是個很美的女人,或者說最美的女人,起碼我再沒見過比她容色更出眾的人。
可她也是真不好哄啊,只一下就讓我無處遁形,我老老實實收起那些花花腸子,一本正經的開始為她辦事。
要說愛上柳絮真是個意外,卻又好像理所應當。
注意到她,也是因為她眼里透著的愚蠢,竟半分看不出心上人喜歡她的好姐妹。
真是,笨死了。
但她也是真的可愛啊,贏了比賽嘰嘰喳喳蹦著,一個大家閨秀,牙齦都笑出來了,那樣明媚的朝陽,就這樣在我未曾察覺的時候,一點點擠進了我僅露一絲縫的黑心里。
我對自己的異常很敏銳,放縱的同時也開始更拼命。
要不說我眼光好呢,長公主的成功來得很快,我爬到高位,登閣拜相得毫無懸念。
我開始試著露出獠牙,頻頻出入柳家,但柳大人看不上我,他說的很直接︰“恕老夫直言,你並不適合我家絮兒”。
我疑惑的笑了。
不適合?因為出身嗎,我很清楚不是的,柳家啊,一家子的清明干淨之人,這才是他不答應的緣由吧。
我很復雜,我于黑暗中長成。
說開後我沒再去了,而是攻陷那個笨笨的小娘子,卻陡然發現,好家伙,她不是喜歡娘們唧唧的葉世杰嗎?
我等著她出情傷呢,這會兒對著姜景睿臉紅個什麼勁兒?
這家伙的賊心思我一直知道,又一直沒放在眼里,畢竟在我看來,那小娘子好的是文縐縐會讀書那款。
比如,我。
完蛋。
一不留心差點被偷家,我利用職權,馬不停蹄把這小子丟去了某個犄角旮旯,美其名曰歷練調任。
姑娘身邊沒人了,我滿意了,見縫插針的搞起偶遇,一月不到發展成送禮物,請吃飯,請看戲,各種請。
要說她有多遲鈍呢?
都這樣了她還木著,索性我帶著她騎馬外出,找了些二不愣的假山匪,來了場英雄救美。
不想卻遇上人生頭一次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不知道哪里躥出來一幫真貨,我被砍了兩刀,疼的鬼迷日眼,齜牙咧嘴。
好在回報挺豐厚,丫頭哭得鼻子一把眼淚一把,花臉貓一樣抱著我的腿︰“嗚嗚嗚,怎麼辦啊••••••嗚嗚,你受傷了,它在流血•••••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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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可她為我哭。
還哭得這麼好看。
鼻子邋遢,也很好看。
我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唇瓣發白的安撫著︰“別哭,我沒事”。
我確實沒事,還很好。
終于得到她的芳心,我又一次上了柳家大門,她娘沒說什麼,倒是他爹,橫挑鼻子豎挑眼,比之前任何一次態度都要惡劣。
生拖著半年不松口,我跟丫頭開啟了地下戀,痛並甜蜜著。
突然的一天,丫頭包袱款款翻牆來找我︰“張哥哥,我爹要給我偷偷嫁了,已經在相看人家,我們私奔吧”。
“•••••”,我又一次沒控制住,粗魯的將她拽進懷里。
死丫頭,怎麼能這樣讓人心動。
我親自把她送回去,次日一早進了宮,求來一道旨意,上頭帶著我的承諾︰身無二婦,生死同期,永不背叛。
失諾便是抗旨,柳家只要有人活著,就可以告我。
柳大人終于還是松了口,難得賞我一個好臉色︰“若來日你負心,我老夫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你死得難看,還要你往生不寧”。
我笑了,遠遠瞧見我的小娘子,她躲在窗戶後邊,似乎在抹著眼淚。
真好啊~
我想。
很快,十里紅妝,紅毯相迎,我如願擁抱了我的太陽,明媒正娶,予她一世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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