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剛爬上窗台，王大春就抱著本厚厚的《家禽飼養大全》蹲在雞窩前。他鼻尖上架著副快滑到鼻尖的圓眼鏡，手指在書頁上慢慢挪動“書上說，母雞每天要曬夠兩小時太陽，才能多下蛋。”
雞窩里的蘆花雞“咯咯”叫著，撲騰著翅膀想往外鑽。王大春趕緊按住雞窩門“別急呀，等我算好日照角度。”
“大春，幫嬸把雞趕到河對岸的草地去！”隔壁的李嬸挎著竹籃從院外經過，籃子里裝著剛蒸好的白面饅頭，“晌午給你留兩個糖三角！”
王大春連忙站起身，眼鏡滑到下巴上也顧不上扶“嬸放心，我準保把雞趕得規規矩矩。”他飛快地翻著書，“書上第三章第二節說，趕雞要走‘之’字形路線，能節省體力。”
李嬸笑著搖搖頭“你這孩子，養雞哪用得著看書？跟著雞走就是嘍。”她把竹籃往石桌上一放，“先墊墊肚子，熱乎呢。”
王大春咬著饅頭跑到雞窩前，小心翼翼地打開木門。蘆花雞帶著七只毛茸茸的小雞仔“呼啦啦”涌出來，像團黃白相間的雲團滾向院外。他慌慌張張地揮舞著手里的書“慢點！要按‘之’字形走！”
小雞仔哪听得懂這個？領頭的蘆花雞撲稜著翅膀，徑直沖向村頭的石板橋。王大春跟在後面跑，眼鏡滑掉了都不知道，蹲在地上摸了半天，抓起塊圓圓的鵝卵石就往鼻梁上架，結果硌得鼻尖通紅。
“咯咯咯！”蘆花雞站在橋邊的老槐樹下，歪著頭看他。七只小雞仔在草叢里啄著嫩草，有只膽子大的竟跑到了路中央。
“危險！”王大春急得直跳腳，想起書里說要發出“噓噓”聲驅趕，便捏著嗓子使勁吹。可他學得太像蛇叫，反倒把小雞仔嚇得“唧唧”叫著亂竄，有兩只竟鑽進了路邊的荊棘叢。
“哎呀，這可怎麼辦？”王大春急得團團轉，翻書的手指都在發抖，“書上沒說小雞扎進刺叢該怎麼弄啊。”
“大春，你在那兒瞎折騰啥？”賣糖葫蘆的張爺爺推著獨輪車經過，車把上的紅果子晃悠悠的，“小雞怕黑，你拿草帽罩住叢口試試。”
王大春趕緊摘下草帽，輕輕扣在荊棘叢上方。果然，兩只受驚的小雞仔順著光亮鑽了出來，抖著身上的絨毛躲到他腳邊。他摸著小雞溫熱的脊背，突然覺得張爺爺的話比書本上的字暖和多了。
重新把雞群趕到橋上，王大春特意走在最前面，張開雙臂像只笨拙的大鳥“都跟著我，一步一步慢慢走。”石板橋的縫隙里長著青苔，他剛走兩步就“哎喲”一聲滑倒了，《家禽飼養大全》飛出去，“啪嗒”掉進了河里。
“我的書！”王大春伸手去撈，卻看著書本順著水流漂向遠處。蘆花雞趁機帶著小雞仔沖下橋，直奔河對岸的玉米地。
“別去那兒！有黃鼠狼！”他爬起來就追，可剛跑到玉米地邊，就听見小雞仔“唧唧”的慘叫聲。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被玉米葉纏住了腿，越掙扎纏得越緊。
王大春蹲下來，小心翼翼地解開玉米葉“別怕，我帶你去找媽媽。”小雞仔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突然朝著玉米地深處叫起來。原來有三只小雞仔跟著蝴蝶跑遠了，正縮在田埂邊發抖呢。
“你們怎麼不听話呀？”他把三只小雞揣進衣兜，剛要去找剩下的，就看見蘆花雞瘋了似的撲騰著翅膀沖過來，後面跟著只黃乎乎的黃鼠狼！
“快跑！”王大春抱起被纏住的小雞，轉身就往橋邊跑。黃鼠狼在後面緊追不舍，他急得大喊“張爺爺！李嬸！快來呀！”
“汪！汪汪！”村頭王奶奶家的老黃狗听見喊聲，顛顛地跑過來，對著黃鼠狼“嗷嗷”狂吠。黃鼠狼嚇得夾著尾巴鑽進了草叢，老黃狗還不依不饒地追了上去。
“謝謝你呀，老黃。”王大春摸著老黃狗的頭，衣兜里的小雞仔探出腦袋，好奇地啄著他的衣角。他這才發現，七只小雞仔一只都沒少，蘆花雞正站在他腳邊，用翅膀輕輕拍著他的褲腿呢。
李嬸挎著竹籃匆匆趕來“大春，沒嚇著吧？我就說不用看書，你看老黃都比書本管用。”她從籃子里拿出個糖三角，塞到王大春手里，“快嘗嘗，熱乎的。”
王大春咬著甜絲絲的糖三角，看著在草地上自由啄食的雞群，突然覺得心里暖暖的。他想起剛才小雞仔在手心蹭來蹭去的溫度，想起老黃狗擋在他身前的樣子，還有李嬸手里永遠帶著熱氣的饅頭。
“嬸，我以後不看書趕雞了。”他把最後一口糖三角咽下去，眼楮亮晶晶的，“我跟著它們走就行啦。”
夕陽西下時，王大春牽著老黃狗，慢悠悠地跟著雞群往回走。蘆花雞時不時回頭看看他，小雞仔們排著歪歪扭扭的隊伍，有只調皮的還跳到了他的鞋面上。他不用看書也知道，這樣的路，才是最安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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