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閣樓的木板縫里，莫莫探出灰撲撲的小腦袋。月光透過破窗欞，在面粉袋上灑下銀白的光斑。她最愛半夜溜到廚房，舔食老奶奶落在灶台的面包屑。可今晚不一樣，灶台邊多了塊圓滾滾的餅干，裹著亮晶晶的糖霜，像塊縮小的月亮。
“ 嚓。”莫莫的小牙齒剛咬下一角，渾身就像被暖水澆透了。她看見自己的爪子變成了圓乎乎的手指頭，灰色的絨毛化作了淡粉色的皮膚。等她暈暈乎乎滾到鏡子前，看見的竟是個穿著粗布裙、梳著亂蓬蓬黃頭發的小女孩——只是尾巴尖還露在裙擺外面，像根忘了藏好的毛線頭。
“吱吱？”她想叫，卻發出了清亮的“呀”聲。
“誰在廚房？”樓梯傳來老奶奶的咳嗽聲。莫莫嚇得躲到灶台底下，尾巴尖不小心踫倒了銅鍋，“ 當”一聲響。
“是哪家的孩子？”老奶奶舉著油燈彎下腰，皺紋里的油燈光照在莫莫的尾巴上。莫莫閉上眼等死，卻听見老奶奶輕輕說“可憐的孩子，是不是餓壞了？”她遞來一塊熱乎的玉米餅，餅上還沾著手指的溫度。
莫莫捧著玉米餅，忽然發現尾巴尖在慢慢變短。她顧不上害怕，幾口吞掉玉米餅，小聲說“謝……謝謝奶奶。”這是她第一次說人類的話，舌頭像打了結。
第二天清晨，莫莫在閣樓的舊木箱里醒來，發現自己又變回了老鼠。可等她偷偷溜到院子里，看見隔壁的小女孩莉莉正蹲在籬笆邊哭。
“你怎麼了？”莫莫的聲音又變成了清脆的人聲——她低頭一看，自己穿著昨晚撿到的破裙子，尾巴好好地藏在身後。
莉莉抬起淚汪汪的臉“我的布娃娃掉進井里了，那是媽媽留給我的。”井台邊長滿青苔，黑 的井口像只張大的嘴。莫莫想起自己鑽過無數狹窄的鼠洞，踮起腳尖往井里看“我幫你撈上來。”
“你這麼小……”莉莉揪著衣角。莫莫沒說話，從圍裙口袋里掏出老奶奶給的棉線團——昨晚她變回老鼠時，棉線團還纏在爪子上。她把線團系在枯樹枝上，像甩鼠尾巴似的把樹枝甩進井里。試了三次，樹枝終于勾住了布娃娃的辮子。
“撈上來了！”莉莉破涕為笑，拉著莫莫的手直晃。莫莫覺得手心暖暖的，回頭一看，尾巴尖又短了一截。
從那天起，莫莫成了莉莉的秘密朋友。她們在苜蓿地里編花環，用石子在泥地上畫房子，莉莉還把自己的舊鞋子送給莫莫——雖然鞋子大得像小船，莫莫卻走得很開心。只是每當她做了好事，尾巴就會變短，而晚上變回老鼠時，總能在洞口發現莉莉偷偷放的面包渣。
“莫莫，你的尾巴怎麼越來越短？”一天傍晚，莉莉摸著莫莫幾乎看不見的尾巴尖問。莫莫正幫她修補撕破的繪本，聞言手一抖，針戳到了手指。血珠滴在繪本上的老鼠插圖上，她忽然想起奶奶灶台邊的魔法餅干——那是奶奶用野玫瑰和星星糖做的，專門給善良的小生靈吃的。
“因為我以前是只老鼠呀。”莫莫小聲說，“吃了奶奶的餅干才變成人。”
莉莉瞪大了眼楮，卻沒尖叫。她摸了摸莫莫的頭“老鼠也好，人也好，你都是我的好朋友。”這時，管家王伯板著臉走進來“莉莉小姐，該回屋了！怎麼跟這野孩子混在一起？”他嫌惡地看著莫莫的破裙子。
莫莫下意識地往後躲，尾巴尖又露了出來。王伯眼尖，一把抓住她的裙擺“怪不得鬼鬼祟祟的，原來是只長尾巴的妖怪！”
“她不是妖怪！”莉莉擋在莫莫身前，“她是我的朋友！”王伯甩開莉莉，伸手去抓莫莫。莫莫嚇得閉上眼，忽然想起昨晚在閣樓看到的情景——王伯偷偷把老奶奶的藥換成了干草。
“王伯偷換了奶奶的藥！”莫莫脫口而出。王伯臉色大變，揚起手想打她。就在這時，莫莫感到渾身發熱，尾巴“噗”地一下消失了。她看見自己變成了真正的小女孩，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身上穿著莉莉最好的連衣裙。
“你……你真的是妖怪！”王伯嚇得後退兩步。莉莉趁機拉著莫莫跑出院子，躲進了後山的破廟。
“現在怎麼辦？”莉莉看著莫莫光滑的身後，又看看天色漸暗。莫莫摸著身上柔軟的裙擺，忽然想起奶奶灶台邊的月光——那時候她還是只老鼠，卻覺得奶奶的廚房比任何地方都溫暖。
“我們回去。”莫莫拉住莉莉的手，“王伯做了壞事，我們要告訴奶奶。”
她們悄悄溜回村子時，正看見王伯背著包袱要走。莫莫深吸一口氣，站到路中間“王伯，你偷了奶奶的藥，還想跑嗎？”
王伯看見莫莫變成了漂亮的小姑娘，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我……我只是想換點錢……”這時老奶奶拄著拐杖走出來，看見莫莫的樣子，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笑了“傻孩子，快進來，外面涼。”
原來老奶奶早就知道魔法餅干的事，她故意把餅干放在灶台，是想看看哪個小生靈最善良。莫莫每天偷偷幫奶奶收拾廚房，把掉落的米粒堆成小堆，還幫莉莉撈布娃娃，這些善良的舉動，讓她慢慢變成了真正的孩子。
“那我以後還能當老鼠嗎？”晚上，莫莫躺在莉莉身邊問。窗外傳來熟悉的“吱吱”聲，是她以前的老鼠伙伴在洞口叫她。
莉莉抱住她“你可以當我的妹妹，也可以偶爾回去看你的老鼠朋友。”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莫莫看見自己的手指上，還留著補繪本時被針扎的小疤。她忽然覺得，當老鼠時鑽過的鼠洞，和現在蓋著的棉被一樣溫暖。
第二天清晨，莉莉發現枕邊多了顆亮晶晶的糖霜餅干，旁邊還有根灰色的毛線頭，像極了莫莫曾經的小尾巴。院子里，莫莫正幫老奶奶曬草藥，辮子上系著莉莉送的紅綢帶，笑得像朵盛開的苜蓿花。遠處的籬笆下，幾只小老鼠探出頭，吱吱地叫著，好像在跟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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