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布置什麼陣法？”方溪禾問道，她已經進入了狀態，開始以陣法師的視角勘探周圍的環境。
“一個能讓我們擁有足夠時間的陣法。”楚然抬起手，指尖開始有細微到極致的時空法則在跳躍、編織。
“我要在這里，構建一座‘剎那須彌陣’。”
“外界一日，陣內一年。”
方溪禾瞳孔微微一縮。
時空類的陣法，向來是陣道中最頂尖、最玄奧的領域。哪怕只是最簡單的時空挪移陣，都需要對空間法則有極深的理解。而要扭曲時間流速，其難度更是呈幾何倍數增長！
尤其是在這個法則混亂、空間極不穩定的地方！
布置這樣一個陣法，無異于在火藥桶上雕花，稍有不慎，就會引發時序錯亂，兩人可能會被卷入時間亂流，瞬間化為飛灰，或者被放逐到未知的時空縫隙，永世沉淪。
“太冒險了！”她脫口而出，“這里的時空結構本就脆弱不堪，強行加速時間，會讓這片區域的法則徹底崩潰！”
“不。”楚然搖頭，他的眼神亮的驚人，“你只說對了一半。它會讓‘常規’的法則崩潰，但不會讓‘混沌’崩潰。”
他指向腳下的大地，指向遠方的星骸。
“你看，這里的一切，最終的歸宿都是混沌。混亂，本身就是混沌的一種表現形式。我們不需要去對抗它，只需要去‘引導’它。”
楚然的思路，永遠那麼天馬行空，羚羊掛角。
他蹲下身，以指為筆，開始在堅硬的骨質大地上刻畫。他的指尖流淌出的不是神力，而是純粹的，經過壓縮的時間法則。每一筆落下，都仿佛將一段真實的時間，封印進了這片骨骸之中。
“常規的‘剎那須彌陣’，需要一個穩定的時空錨點，然後以巨大的能量去扭曲時間流速。但我們反其道而行之。”
“我們不創造穩定，我們利用混亂。”
他的語速加快，思維的光芒在他的言語間跳躍。
“我會以時間法則構建陣法的主體框架，確定‘加速’這個核心功能。但是，陣法的能量源，以及維持陣法穩定的‘陣壁’，就交給你了。”
他抬頭看向方溪禾︰“溪禾，用你的陣道，去梳理這片陵園里的混沌能量和法則碎片，將它們‘騙’進陣法里，讓它們以為自己是陣法的一部分。讓這些狂暴的力量，互相牽制，互相抵消，最終形成一個動態的、混亂的‘平衡’。”
“我們要造的，不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而是一個永遠在自我毀滅與自我重構中循環的……漩渦！”
方溪禾徹底呆住了。
用混亂去駕馭混亂？
這是何等瘋狂而又天才的想法！
這就好像不是去修建一條堤壩來阻擋洪水，而是挖掘無數條錯綜復雜的河道，讓洪水在這些河道里自我消耗，最終平息。
難度極大，可一旦成功……
“我明白了！”方 neWpage 禾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她的陣道天賦被徹底激發，“以混沌為牆，以時序為門！這樣一來，陣法不僅不會被此地的混亂能量摧毀，反而會因為能量越混亂而越穩固！”
“沒錯。”楚然贊許地看了她一眼，“開始吧，我們的時間不多。”
接下來的數日，成了兩人默契配合的極致展現。
楚然負責主干，他以自身對時間法則的深刻理解，在骨骸大陸上刻下了一道道玄奧無比的時序符文。這些符文像是一條條時間的鎖鏈，彼此勾連，構成了陣法的心髒。這個過程耗費了他大量的神魂之力，每刻下一筆，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而方溪禾，則如一個在刀尖上舞蹈的精靈。
她的神念無限延伸出去，化作億萬根看不見的絲線，小心翼翼地觸踫著那些狂暴的法則碎片和混沌能量。她沒有去強行控制它們，而是像一個最優秀的棋手，輕輕撥動棋子，引導著它們的走向。
一塊蘊含著毀滅法則的魔神頭骨碎片，被她引導著，嵌入了陣法的東南角，用來抵御另一側涌來的，屬于光明神族的熾熱法則洪流。
一縷極寒的太陰之氣，被她巧妙地布置在陣眼旁邊，用來中和時間加速產生的時空燥熱。
這是一個無比精細，也無比危險的工作。
神念稍有差池，兩種對沖的法則碎片就會提前引爆，將兩人炸得尸骨無存。
方溪禾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的神魂在超負荷運轉，但她的眼神卻越來越亮。她能感覺到，自己對于陣法的理解，對于萬千法則的認知，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提升。
這不僅僅是在布陣，這本身就是一場修行！
七天後。
當楚然刻下最後一筆時序符文，當方溪禾將最後一縷暴虐的雷霆法則之力引入陣法壁壘的循環時——
嗡！
整片骨骸大陸猛地一震。
一個肉眼不可見的巨大光罩，以兩人為中心，轟然張開，將方圓百里的空間盡數籠罩。
光罩之外，依舊是灰蒙蒙的混沌，法則碎片如風暴般呼嘯。
光罩之內，卻變得異常平靜，光線柔和，所有的混亂都被隔絕、或者說被“消化”在了陣法的壁壘之中。時間的流速，開始以一種奇妙的韻律，悄然加快。
“成功了……”方溪禾喃喃自語，身體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這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高強度操作，幾乎榨干了她所有的心神。
楚然扶住了她，將一股溫和的神力渡入她體內，幫她恢復。
“辛苦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欣慰，“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開始。”
兩人盤膝坐下，相對而視。
“準備好了嗎？”楚然問。
方溪 禾看著他，那雙因疲憊而略顯暗淡的眸子，此刻重新凝聚起光芒。她沒有回答，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無需言語。
楚然閉上了眼楮。
下一刻，他的身體和神魂，那浩瀚如星海的本源，毫無保留地向方溪禾敞開了。
方溪禾的神念，第一次如此深入地“看”到楚然的內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