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一個人，就送那兒燒了。”先前那人壓低聲音說道。
老太太一下子支稜起耳朵。
“不會吧？雖說這種病容易傳染給其他人，但也不至于一染上就立馬沒了性命啊。再怎麼說，至少也能夠撐上個幾天吧。難道他的身體狀況這麼差？”後者驚訝得合不攏嘴。
“其實他身體底子好得很！你想不想知道他為何會這麼快就沒了？”說話之人挑了挑眉，賣起了關子。
“因為啥啊？”對方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急切。
“還不是得罪了衙役。”
“這話可別瞎說。”另一個人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擺手制止。
“我哪敢瞎講啊！這個老頭兒，整天閑不住，有事沒事就要去找那些差役的麻煩。一天下來，能找上人家七八次！”
“你說說，換作是你，會不會被他煩死？所以啊，後來他再讓人去找差役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願意搭理他。”
“等到他真正出事的時候，那些人還以為他只是心情不佳或者身體有些小恙，結果就這麼耽擱了救治的時機，最後連命都保不住，嘖嘖嘖。”
說完，這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哎呀，真是怎麼還能有這種人，真是自找的。”
一旁的女子趕忙湊到一位衙役身邊，“衙役大哥，我問下那邊燒著的是不是剛送來沒多久的那個特愛找事兒的老伯。”
衙役點了點頭，應聲道︰“正是此人，我們剛剛已經派人去通知其家中親屬前來處理後事，可誰知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露面。”
說完，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居然連自己家人都不願意搭理他？他究竟得有多令人討厭！”
這時，另一名衙役插話說道︰“好在最後還有他的一個遠房佷子勉強答應過來一趟。”
不遠處的老太太將這些對話盡收耳底，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涼意，仿佛有一股寒風從脊梁骨上吹過一般，讓她渾身打了個寒顫。
嬸子見老太太縮著脖子，如驚弓之鳥般，那模樣實在滑稽可笑，一個沒忍住，差點就笑出了聲。
不過她反應極快，連忙轉過身去，佯裝忙碌起來。
同時，她還用手緊緊捂住嘴巴，生怕一不小心被老太太听到。
此時的老太太，早已嚇得渾身冷汗直冒，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
她心中暗自思忖道︰“沒想到這世上竟然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以前我可是壓根兒就不相信，如今卻偏偏發生在我身邊，萬一以後再出點什麼岔子，恐怕連找衙役幫忙都不一定能行得通了！”
想到這兒，老太太不由得搖了搖頭，嘴里嘟囔著︰“怎麼盡往壞處想？還是趕緊想點兒好的吧！”
有些忐忑，有些後悔，偷偷瞥了一眼嬸子，只見她正若無其事地忙著自己手頭的活兒，老太太氣得咬牙切齒，暗暗埋怨道︰“哼！剛剛就不該去麻煩衙役！怎地也不知道多勸勸我，害得我現在這般擔驚受怕！”
嬸子感受到了一束怨恨的目光，不過根本懶得回頭確認，因為那定是出自于老太太，對于她的脾氣秉性，嬸子可謂是心知肚明——這老太太向來就是個有錯不先反思自己、先從別人身上挑毛病的主兒。
嬸子不想多生事端，滿臉堆笑地將一碗清水遞給了老太太，並關切地問道︰“喝點兒水吧，是不是口渴啦？”
然而，此時的老太太卻用充滿敵意和不滿的眼神死死地盯著眼前這位，心里對她可是一百個不待見。
老太太越想越生氣，她覺得如果將來真有那麼一天自己遇到了麻煩事或者身體不舒服需要衙役幫忙的時候，肯定沒有人會願意理睬、關心，而這一切都得歸咎于眼前這個令人生厭的人。
想到這里，老太太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把將那碗水用力推開，同時大聲呵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瞧瞧你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到底是做給誰看呢，啊？”
水灑落下來，不偏不倚地濺在了嬸子身上。瞬間，嬸子的衣裳便被浸濕了一大片，濕漉漉的痕跡格外顯眼。
嬸子那張原本略帶欣喜的臉龐頓時浮現出滿滿的委屈之色，她嘴唇微顫，囁嚅道︰“我……我真的沒有！”
聲音之中帶著一絲顫抖和無辜。
然而，一旁的老太太卻絲毫沒有動容，只見她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嬸子的鼻子，怒聲呵斥道︰“長著眼楮的人都能看得明明白白，還說沒有？沒有個屁！”
听到這話，嬸子的眼眶開始泛紅，淚水在眼中打轉，仿佛隨時都會奪眶而出。
從小到大，她所遭受過的最多的欺凌與委屈，竟然大多都來自眼前這位老太太。
此刻，那些過往的痛苦回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嬸子緩緩抬起手，輕輕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淚花，然後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說道︰“我說老太太，最近這些日子，我可是盡心盡力地照顧你！這一點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你自己也該清楚，你有多難伺候，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就跑得沒影兒了。人心都是肉長的，老是這樣對待我，難道就不怕遭報應嗎？”
說到最後，嬸子的語氣不自覺地提高了一些，顯然心中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在此刻爆發了出來。
老太太一心只想讓自己過得舒坦自在，從來都沒有將他人的感受和處境放在心上。
當她听到“遭報應”這三個字時，心中不禁涌起一絲忐忑不安。
畢竟，平日里她肆意妄為，給人添了不少麻煩。
麻煩衙役是麻煩，麻煩她也是麻煩，盡管從道理上講，人家收了錢就理應盡心盡力地完成這些活兒，但老是這樣呼來喝去地使喚著，對方心里肯定不會痛快。
倘若哪天自己真的遇到點兒什麼意外情況或者棘手問題，誰敢保證這個被她使喚慣了的人不會趁機在中間暗中使壞、故意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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