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院子里坐滿了人。
只是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回來以後我便把他們都召集到了一起，然後我把我的猜測告訴他們。
當他們知道他們與另一個自己之中只有一個人能夠離開這個夢境的時候原本還算是和諧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詭異起來。
死一般的寂靜。
我掏出煙來點上一支。
這個時候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有時候說太多反而會起到反作用。
“所以，你把我們召集來就是想讓我們自己做出一個選擇，選擇誰走誰留下？”祁紅玉有些忿忿然地問道，另一個祁紅玉也冷冷地看向我這邊。
龍伯嘆了口氣︰“小白，你覺得我們能選擇嗎？”他指向了另一個自己︰“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你說，我們誰該留下？”
秦姨也是嘆了口氣，把頭低了下去，另一個秦姨說道︰“誰都知道這個鬼地方很恐怖，反正我是不想留在這兒的，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兩個殷無語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說道︰“我留下吧。”
徐秋妍似乎也很糾結，她和另一個自己在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這個時候紅爸開口說話了︰“其實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他的話讓眾人都看向了他。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小白說過，鏡像人其實很好區分，就像人在照鏡子一樣，在鏡子里成像是反的，就拿他來說吧，他不是左撇子，但我是，他的心髒長在左邊，可我知道我自己的心髒在右邊，說白了，我就是個鏡像人。我是因為這個夢境而生，所以我之前便已經決定了，我會留下。他本就不屬于這里，我不會因為這個夢境的可怕而去爭奪離開這兒的機會。”
他這麼一說，很多人都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心口。
他又繼續說道︰“即便是留下也不是屈服，既然我們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那就去付出，去努力，去與它抗爭。只要我們有信心，我相信我們還有機會回到自己的鏡像世界去，不是嗎？”
黑媽也說道︰“我也決定留下，因為我也確定自己只是鏡像人。其實作為鏡像人，雖然也是本體的另一種存在，但自己的心里還是有數的。他說得對，留下並不是向命運妥協，我們還能夠再與命運抗爭。”
說著，她主動站到了紅爸的身邊，那個說要留下來的殷無語也站了過來。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我感覺到眼楮有些酸澀。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只見一個龍伯長嘆一聲︰“我也留下，就算是要回去，我也要回到鏡像世界去。”
兩個秦姨對視了一眼，便見其中一個也跟著那龍伯走向了紅爸他們那邊，她們也做好了選擇。
此刻就只剩下徐秋妍、祁紅玉和狗兒爺三人以及他們的鏡像人了。
狗兒爺哈哈大笑，對著另一個自己說道︰“看來我和他們才是一路的。”
說著他也走了過去。
兩個徐秋妍中的一個也站了出來往紅爸那邊走去，她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停下腳步，看著我︰“江小白，我知道在這個夢境中你或許有過一些奇怪的經歷，但你應該知道，那些都不過是幻像罷了，你應該相信她，更別忘記了你們曾經的那些過往。”
听著她的話，我有些恍惚。
腦海里又出現了冰冰和她的孩子的樣子。
她說得沒錯，在這個夢境中的這些經歷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就像冰冰和那孩子的出現只不過是想要讓我與徐秋妍之間發生間隙。
我自嘲地笑了笑，心里也有些難受，我知道在這個夢境中我應該是傷害到了徐秋妍，因為我竟然會懷疑她，對她失去了最初的那種信任，包括對她的感情都發生了改變。
我歉意地望向了徐秋妍，她卻一臉的平淡，她沒有看我，目光望向的則是緩步向著紅爸那邊走去的那個自己。
我發現她的眼里隱隱有淚光，我在想，如果我與自己的鏡像分開的時候會不會有這樣的一種情緒。
“你們都瘋了，裝什麼偉大！”說話的是祁紅玉，應該是她的鏡像體。
此刻她紅著眼，指著紅爸身邊的那些人大聲叫道。
她的樣子有些歇斯底里，她似乎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甘願留下去面對未知的危險。
另一個祁紅玉則沒有說話，她的神情有些復雜。
我也沒有說話，這個時候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沒有資格去指責任何一個人，畢竟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鏡像人其實也是真實存在的，除了與本體呈鏡像似的存在之外與本體並沒有任何的區別。
他們同樣是活生生的生命。
他們一樣擁有著與本體一樣的情緒情感。
這也是為什麼祁紅玉的鏡像與她的性格如此的相似的原因。
她的話並沒有人回應。
更沒有人反駁。
或許大家都和我一樣，不願意去指責她什麼。
“鏡像人怎麼了？鏡像人難道就沒有活下去的權利？就沒有離開這的權利？讓鏡像世界見鬼去吧，我偏就想和他們一起出去，去看看真實的外面的世界，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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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很激動，她並沒有否認自己鏡像人的身份，她知道到了現在想要隱瞞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我們有辦法能夠甄別出來。
“我覺得她說得沒錯，她有選擇自己走還是留的權利，她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走。”說話的竟然是祁紅玉。
這讓我有些震驚，難道祁紅玉想要把自己離開的機會讓給她的鏡像體嗎？這似乎又不像她的風格。
“你們倆只有一個能夠離開，所以你們還是仔細想好了再做決定。”我說道。
祁紅玉搖搖頭︰“不用考慮了，我們都要離開。”
兩人對視一眼，她們的目光中充滿著一種情感，這種情感如親情一般。
我沒想到只是短短兩天不到她們居然就建立了這樣的一種感情來。
我還想說什麼，徐秋妍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和她們談談。”
我點點頭，然後徐秋妍便走到了兩個祁紅玉的面前低語了幾句，三人進了屋，關上了門。
我有些擔心祁紅玉那脾氣。
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听徐秋妍的。
這時藍爸輕輕問我︰“如果她說服了祁紅玉，那麼你打算怎麼把這些人帶出去？”
我愣了一下，我還真沒想過這一點，雖然陸羽說要離開其實很簡單，只要能夠識破這個夢境就能夠安然離開，但離開的時候必須心無牽掛，可現在他們這些人真能夠做到心無牽掛嗎？
我能夠看得出來，無論哪一個都對自己的鏡像產生了某種情感，如親情般的情感。他們應該是做不到無牽無掛的，這麼一來我想要帶著他們離開難度就增加了。
“你呢，你自己真就能夠做到了無牽掛嗎？”藍爸說到這兒，目光落在了紅爸的身上。
瞬間，我的內心就破防了。
紅爸也好，黑媽也好，他們都是我的親人，也都是我的父母。
我真能夠拋下他們不管嗎？我發現之前我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但我不去想，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了嗎？顯然不是這樣。
“看來你自己都沒有做好準備，不是嗎？”藍爸苦笑一下。
我的心亂了。
如果心有牽掛，我們是根本不可能離開這個夢境的。
原本我以為對方的殺手 是本體與鏡像體之爭，但現在看來並不是，因為鏡像體顯然是能夠識大體，顧大局的，祁紅玉的情況只是個別現象。
但離開這兒最關鍵的一點便是心里不能對這兒有所牽念，可是我們這些人，包括我自己都無法做到無視與鏡像人之間產生的這絲絲縷縷的親情。
紅爸和黑媽之所以能夠做出這樣的選擇是因為這份親情，其他的鏡像人也是出于此類的情感，那麼我們作為當事人又怎麼能夠無視？
所以這才是對方真正的致命一擊。
看不到一絲的血光，卻能夠把我們傷得體無完膚。
我深吸口氣，站了起來向著外面走去。
藍爸一把拉住我︰“你去哪？”
我要去找那個人，那個“爺爺”，我想要問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我無法忍受這種情感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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