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浸濕了他們的衣服，一旁的監工還不停的對他們吆五喝六，有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甚至挨了幾鞭子。</p>
打他的那個監工還叫囂著說︰“能干就干，干不了走人。”</p>
甦長河哪里看得下去，直接過去奪下鞭子，對那個老者說︰“老伯，走，咱不受他這個氣！”</p>
那老伯不僅不感激甦長河，還有些不悅地說︰“這位少爺，您要消遣就到別的地方去。”</p>
說完便跪在那個監工面前，卑微地說︰“閔爺，你就行行好，讓我接著在這干吧！”</p>
甦長河也來火了︰“老伯，你分不清好賴人是吧，他都這麼對你了，你求他做什麼！”</p>
那個監工看著一身光鮮的甦長河，不屑地說︰“這位小公子今日是要當好人是嗎，那以後老李頭，你管？”</p>
那個被叫做老李頭的老者一听，急得都快哭了，對著甦長河哀求道︰“我說這位少爺，您就別在這添亂了，閔爺，您行行好，讓我在您這在干幾天吧！”</p>
那個叫閔爺的監工不耐煩說︰“你最好動作快點，不然明天真的不要再來了！”</p>
老李頭感激涕零地又磕了幾個頭，一瘸一拐地去扛木料了。</p>
這時候，那個背孩子的女子已經折返了回來，許是天氣太熱，那孩子一直在她背上掙扎，現在竟放聲大哭了起來。</p>
女人猶豫了一下，只拍了拍背上的孩子，又把一根木料扛在了肩上，那孩子哭得越發撕心裂肺了。</p>
甦長河看得難受，想上前去說那個婦人幾句，被康綸攔住了。</p>
甦長河不滿地說︰“康大哥，孩子都哭成那樣了，這當娘的也太狠心了！”</p>
康綸搖了搖頭︰“長河，你說錯了，那個當年的若是狠心，就不會背著孩子上工地干活了。</p>
她會把孩子丟到城北的破廟里去，孩子會被活活餓死或凍死！”</p>
康綸停了一會兒，看著那個女人的背影越走越遠，孩子的啼哭聲越來越淒慘，又接著說︰</p>
“那孩子的父親是個憨厚的農夫，本來，他們一家有一畝地，還有一間茅草屋。一家人雖然清苦，但也其樂融融，可是，有一天，有群富家公子騎馬出游，把他們辛辛苦苦種的麥子全都踩壞了，剛抽穗的麥子，就這麼沒了，那可是他們一年的盼頭。</p>
農夫氣不過，與那些公子哥理論，要他們賠償，那些公子哥騎在馬上看著這個農民大笑，然後，策馬揚鞭，那些毛色鮮亮的駿馬，把農民活活踩死在他熱愛的麥田里了。”</p>
康綸的表情十分沉重，眼楮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p>
甦長河听了這個故事，氣得青筋暴起︰“太過分，天子腳下，他們也敢如此，難道沒有王法嗎？”</p>
康綸重重地嘆息了一聲︰“那個婦人也是這麼問的，結果她不僅死了丈夫，賴以生存的土地也被收走了，她只好背著年幼的孩子，跟這些男人一起討生活。”</p>
“那個老伯，他原本有一雙兒女，女兒去河邊洗衣服，被一個富家公子看上，直覺讓人擄了去，毀了清白。姑娘不堪受辱，回家就懸梁自盡了。</p>
他哥哥氣不過，去富家公子府上討說法，直接被打死了，連尸首都沒找到。</p>
老伯的老伴受了刺激，一病不起，就靠著老伯賣苦力養活她呢！”</p>
甦長河只覺得自己被什麼重重的敲擊了一下，他竟不知道該說什麼。</p>
康綸繼續道︰“你覺得那個壯實的監工很可恨吧！”</p>
甦長河重重的點點頭，別的他看不清楚，這個還是很明了的。</p>
那個監工根本就不把這些老百姓當人看。</p>
康綸搖了搖頭道︰“事實上他是京城最受老百姓歡迎的監工之一，不，不只是歡迎，應該說愛戴！”</p>
甦長河覺得康綸是在拿他開涮，他委屈道︰</p>
“康大哥，雖然我讀書少，你也不能這麼忽悠我吧。那個監工凶神惡煞的，還動輒對那些工人動手，他們恨他還來不及呢，你居然用了愛戴這個詞！”</p>
康綸垂眸︰“他確實凶巴巴的，人稱閔閻王，從來沒有好語氣，怒急了還會動鞭子，但你發現沒有，他手底下有婦人，有老者還有孩子。這些人在其他監工的手下是找不到活干的，只有他，寧願自己少賺些，也願意給這些人一條活路！”</p>
甦長河覺得今天什麼事情都不對了，他瞠目結舌地說︰“這不合道理啊，他明明不把他們當人看的！”</p>
“長河，我們眼楮看到的未必是真相，就想那些踩死農夫，霸佔他家田產的富家少爺，在我們看來，衣冠楚楚，實則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p>
在百姓眼里，他們比閻王還可怕！”</p>
“康大哥，大朔的律法寫得清清楚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只是幾個官家子弟，大朔的律法，難道是擺設嗎？”甦長河理解不了。</p>
康綸長嘆一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那些公子哥兒還有他們背後的家族，有多少人的手是干淨的。</p>
但是，他們欺壓的，是手無寸鐵，毫無關系的百姓，他們的命，比螻蟻還不如，死了也就死了。</p>
有不服氣的，去告官了，結果，小命怎麼�G的都不知道，只因為那些官員不敢得罪權貴，將狀子悄悄按下，還要到權貴面前賣個乖。”</p>
甦長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眼中的大朔，是繁華的，平和的。雖說有戰事，那也是在千里之外的南疆和西境。</p>
現在的京城在他眼里，猶如一個身披華服的翩翩君子被人掀開了袍子，里面滿是臭蟲和跳蚤。</p>
康綸知道這一切對甦長河的沖擊有多大，但是，他總要看清楚事情的真相。</p>
當初自己被紈褲子弟周承業誣陷，甦長河仗義相救，那時候，他就知道，甦長河與那些草包公子不一樣，他有血性，有正義感，大朔需要他這樣的世家子弟。</p>
康綸拍了拍甦長河的肩膀問道︰“你可知我為何要選擇在翰林院任職，而不像你大表哥一樣，當個地方官，造福一方？”</p>（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