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刑部來人奏報，在秋益安京郊家中發現了違制品和一些財物，現已封存裝箱，請聖上過目。
凌清輝便命六尚局過來核查是哪個宮里的物件。
晴翠心里已有了些底，果然，查驗結果是違制品均出自鳳儀宮，另一些雖不能確定是何處得來，但也絕非宮外普通市井小民用得起或者想得到去買的東西。
凌清輝不置可否“傳皇後身邊管物品的嬤嬤，讓她帶著簿冊過來對賬。”
皇後听說皇帝又查到一批鳳儀宮的東西，不免震驚又茫然“先前對賬一個不錯，如何又有了一批？”
柳嬤嬤道“娘娘莫要慌張，這次咱們沒有理虧，不怕的。”
自從掌刑司開始抓人審訊，皇後就有些不安，此時更覺這就是沖自己來的，哪里放心讓奶娘獨自面對皇帝？便同她一起過來清都紫府面聖。
秋益安家中查到的違制品也不多，一架紫檀碧玉八扇小台屏，一只黃水晶百福盆，里頭裝著些金銀珠子，還有一支金瓖鴿血紅的釵子，這三樣是平民得不到的。
皇後倒都認得“是我宮里的，連那一對瓷瓶子也是。我記得瓷瓶子報過損毀了，不知道怎麼在這里，還好好的。”
凌清輝問她“你還記得是什麼時候損毀的嗎？是你親自看著壞了，還是宮人報給你的？具體情形還記得嗎？”
“是宮人報給我的。我當時很生氣，要打她，柳嬤嬤勸我大夏天別動火，我生氣把酸梅湯碗摔了，嬤嬤收拾碎片被劃傷了手，所以我記得很清楚，但哪一年我記不得了，總之就是陛下登基後的事。”
柳嬤嬤便說“陛下，是元佑二年的六月。再詳細的日子，要查簿冊了。鳳儀宮的簿冊還在宮里，不曾帶來行宮。”
凌清輝點頭道“這個無妨，你們能對上號就行。那三樣怎麼回事？”
皇後察覺皇帝並未很嚴厲，放松不少，如實回答說“回陛下，我之所以認得，是因為對它們有印象，那個小台屏曾在我書桌放了一段時間，後來我嫌它太長怪礙事的，就叫收到倉庫了。百福盆是在東宮時陛下送我的，我叫人去尚工局刻了些帶祈福經文的金銀珠子放進去。後來搬家到鳳儀宮，箱子一個摞一個，這水晶盆就沒擺出來，後來我也就忘了還有它了。金釵純是因為它那鳥眼楮沒做好，是偏的，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皇後拿起鳳釵給皇帝看“你瞧，這眼楮跟個綠豆似的，我又不是王八，能喜歡嗎？”
凌清輝撲哧一樂“幸虧這幾樣特殊了點，要不然還得回憶半天。所以這三樣你印象里一直該放在鳳儀宮倉庫？”
皇後點點頭“是，我也沒法辯解它們怎麼出現在宮外。我沒賣它們。”看皇帝沒惱怒，皇後又小聲問“它們是哪里找到的？”
凌清輝便把事情跟她說了。
皇後驚道“這麼說，現在我成了那毒蛇案的幕後主使？”
正巧掌刑司趕在這時候過來稟報“最新進展”“陛下，兩個犯人都招供，是皇後主使。”
皇後“啪”地一巴掌就扇在了宮正女官那喜氣洋洋的臉上“放你娘的屁！”
晴翠沒忍住笑出聲來。
皇後轉頭怒道“黃毛怪你笑個屁！”
晴翠笑道“皇後娘娘會錯意了，我是覺得您特別爽快。”
“你也放你娘的屁！看我掉水里了你高興了是吧？”
凌清輝不由得頭疼“皇後，注意風範。你看你，像個什麼樣子！”
皇後怒道“陛下，我敢拿我爹娘性命保證不是我家干的！”
晴翠忙道“皇後娘娘你別著急，這個掌刑司辦事沒個譜，前兩天陛下已經見識過她們的不著調了，真是犯人說什麼她們信什麼。犯人咬了一圈，被提到的人就都來回了一圈的話，大家都膩煩得很。”
皇後這才情緒好點，又忙對皇帝說“陛下，請相信我！我願意與任何人當面對質，就是立時傳我爹娘入宮來，大家分開審問，我也不怕！請陛下想一想，玉露殿就在清都紫府，陛下那般寵愛晴翠，哪有和她分開的時候？你是柳家的外甥，我是柳家的女兒，我若害死陛下，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凌清輝點頭道“朕信你。”
皇後長舒了一口氣，之後為防止宮正女官再咬她，皇後日日都來問進展，還給凌清輝出主意“秋家難道沒別人了？抓他們家人來，在他們面前拿刀子割肉，我就不信不招！”
凌清輝長嘆一聲，晴翠忍不住說“皇後娘娘，你知道為什麼你被扣了這麼大一口黑鍋嗎？就是因為你平時做事太缺德了，多招人恨啊！”
皇後怒道“我再缺德還有你缺德啊？霸著陛下不放，我們吃糠咽菜，你的侍衛頓頓大魚大肉，連冰鎮酸梅湯都嫌不好，鬧著要什麼伏羊湯，滿宮里整個夏天不見葷腥也不見聖顏，肥膩膩的全到你肚子了，吃死你！”
凌清輝又嘆一口氣“皇後，你還記得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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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耷拉著臉“我哪知道什麼送行送死的。”
“就是朕原先身邊那大太監，被你叫人打了一頓，牙打掉了的那個！”凌清輝點著她額頭訓她，“你啊你，成天刻薄待人，人家恨你恨得牙根癢癢，挑唆著你和晴翠斗，你還在這一個接一個地跳坑！”
“誰叫他不給我通報的？犯在我手里就該打！”皇後仍是不忿，“他要不服你把他叫來，本宮當面和他撕巴！”
“還撕呢，頭一天這人說要見朕，第二天就被發現死在牢里了！”
皇後詫異道“死了？他怎麼去了牢里？犯事了？”
晴翠便把卷宗給她看“喏，弄得神神秘秘的，你瞧瞧，單看這反應，像不像你殺人滅口？我估計他的住處也能搜查出你的東西來。”
皇後握著卷宗，越看眼楮瞪得越大，越看臉越紅，在伸手要將卷宗一撕兩半的瞬間，晴翠趕緊奪了下來，與凌清輝對視一眼，無奈搖頭。
凌清輝說“朕決定了，往後凡是見外國使節這類重要場合，朕帶子煦不帶伯盛。”
皇後惱怒回頭，臉都皺成了包子“陛下，子煦又是誰！”
凌清輝怒道“伯盛！你能不能關心點皇後該關心的事啊！”
“後宮突然多了人這就是本宮該管的事！”皇後拍案怒道，“你年紀不大人還挺騷的，左一個宮女右一個宮女，現在又把什麼狐狸精弄進宮了？”
“放肆！你竟敢說朕騷？”
“我就敢！你敢做還不敢听嗎！打小你就風流成性，一雙桃花眼到處勾引人！”
晴翠癱在龍椅上，一邊翻著卷宗，一邊听那些遙遠到東宮初立的陳芝麻爛谷子小事，對帝後又吵起了根本抓不住重點的無意義口水仗表示無話可說。
刑部侍郎郝士多尷尬地站在原地，恨不得今天沒來過。臣對你們六歲時候在花園打雪仗誰輸誰贏真的毫無興趣了解啊！倒是來個誰說說這案子接下來怎麼辦啊？秋記車行一大票人全關在刑部大牢呢！
看見晴翠沖他招手，郝士多也顧不得嫌棄人家了，忙上前道“貴姬娘娘，有何吩咐？”
“我想著讓你再排查一下秋益安的關系網，走訪一下街坊四鄰。宋行雖然死了，你們也別說出去，他家里最好也留個盯梢的。再查查他們籍貫，若沒有捏造身份，能查到老家，就去他老家暗訪一下，看有沒有突破口。”
“是，娘娘高見，”郝士多拱拱手，“只是刑部出京暗訪，須得有聖旨簽發通行啊！”說著看了一眼還在吵架的帝後。
晴翠從御案上抽了一張黃絹，提筆道“格式有講究嗎？你說著，我寫。”
郝士多猶豫地看看凌清輝，凌清輝已經和皇後吵到了七歲那年元宵節皇後把不愛吃的棗泥元宵吐到他身上的事。
晴翠說“要不咱們再等等？”
“算了，不等了。”
郝士多告訴晴翠公文格式用語，又說了打算派誰去，還貼心地解釋了一下此系何人，派這幾人去的原因，末了對晴翠說“娘娘務必跟陛下知會一聲。”
晴翠提筆寫完，伸手拍拍凌清輝“陛下，我派刑部的人出京辦差，拿你印章用一下。”
“知道了你別忘了給個路引。”凌清輝側頭回了一句，繼續和皇後吵端午節五彩繩被拽斷的事。
晴翠抱著凌清輝的腰解他荷包，倒出一堆印章，找到元佑嘉印，飽蘸紅泥吧唧一下蓋上，又簽發了路引交給郝士多。
一會兒功夫，皇帝皇後已經吵到訂婚時的大雁斤兩不夠了，兩人心有戚戚對視一眼，臉露嫌棄。
郝士多退下後，晴翠又對宮正說“挨一巴掌舒服嗎？”
宮正女官低著頭不答話。
“去吧，就按照皇後說的，把秋雅和秋益安捉到一起，記得分兩個牢房，叫他們看得見彼此就行，然後拿刀子割肉，看對方交代不交代，”晴翠看宮正女官震驚抬頭，冷笑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你要是能審訊出來，皇後和本宮也不必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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