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
甦明逸睜開眼楮,自己還盤腿坐在傳承殿中。唯一不同的,就是之前禁錮自己的那道五彩斑斕的光束消失了。
甦明逸轉頭看了看旁邊的弟弟和族中兄弟姊妹,勾唇笑了。
明明不過是接受了一次傳承,可是卻仿佛已經隔了千山萬水,隔了滄海桑田,隔了無數滄桑歲月!
深吸一口氣,甦明逸整個人更為放松了。如今這樣,就——挺好的。
甦明逸自己不僅學會了『幻雲逍遙訣』,還領悟了生命大道。這一次接受傳承于他而言,收獲頗豐。
當然,最大的收獲是心境的磨礪。
京都那麼多青壯殞命,還有為了救他自爆的劉婆婆和孫婆婆,如同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頭,令人幾乎無法呼吸。
如今,經歷了九世輪回,見慣了人生百態,他的心境早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承擔責任,並不是承擔他人的人生,更不能為他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他的確大意了,才讓京都青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所以,他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給他們報仇,為他們的家人提供活下去的機會。
他已經想明白了,自己的人生該走一條怎樣的道路。這就是——道心吧!
甦明逸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他轉頭看向旁邊的弟弟,眼中有些好奇,不知道二弟從幻境中收獲了什麼?
甦明賢睜開眼楮的那一刻,一股浩然正氣蓬勃而出,又在瞬間被甦明賢悉數收回。
作為旁觀者,這一次甦明逸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之前籠罩著甦明賢的五彩斑斕光束化作流光全部鑽入了甦明賢的眉心。
甦明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眉心,他也一樣嗎?就是不知道,這五彩斑斕的光束蘊藏著的是什麼樣的力量呢?
甦明賢才剛剛結束傳承,整個人還暈暈乎乎的,似乎並沒有從幻境的影響中走出來,所以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甦明賢的若有所思。
甦明賢此時依然端坐在傳承蒲團之上,保持著五心朝天的姿勢,靜心凝神地梳理著他在傳承幻境中的收獲。
太初書院。
一間破敗的小院內。
一位白衣少年正坐在布滿青苔的石階上翻閱《賢德聖心法訣》。
少年清俊的臉龐上滿是認真。
這是小院主人銀發小老頭兒剛剛給他的。
說起來也是十分神奇,誰能夠想到書院看門的那個銀發小老頭兒竟然會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佬呢?
可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說起兩人的交集,那可真是充滿了戲劇性。
那天,白發老頭兒像往常一樣在書院門口當值。
誰知道,白發老頭兒突然間就毫無征兆地暈倒在地。偏偏還倒在了學院大門口,正巧被一輛疾馳而過的馬車給壓到了雙腿,場面那叫一個慘不忍睹,看得旁觀者都覺得疼。
更糟糕的是,老頭兒被壓之後不僅雙腿骨折,整個人還在不停地吐血,情況一看就十分危急。
那輛肇事的馬車一看惹禍了,立即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一溜煙就加速跑得無影無蹤了。
停下來查看老頭兒的傷勢?
根本不存在的。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準備出門的白衣少年恰好目睹了這一幕。他毫不猶豫地攔下了一位路過的同窗,給了對方一錠銀子拜托對方趕緊去請大夫來救治老頭兒。
好在大夫來得及時,經過一番搶救,總算是把老頭兒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之後,白衣少年又在藥童的幫助下,將老頭兒送回了他住的小院。
可當他看到那破舊不堪的小院時,才發現老頭兒竟然是獨自一人居住。
關鍵,小院里冷鍋冷灶的就算了,還什麼食材都沒有。
沒辦法,白衣少年只好自掏腰包跑去街上去買了些食材胡亂弄熟。又將大夫開的藥給老頭兒煎好……
自此,白衣少年就留在了小院,除了每日上課,就是日復一日悉心的照料著老頭兒。
誰能想到這一照顧,竟然就是整整三年!
這三年里,白衣少年可謂是盡心盡力,毫無怨言。就這樣,白衣少年通過了老頭兒的考驗,獲得了手中的這本書。
原來,這位老頭兒並非普通之人,而是一位隱藏的大佬。
他之所以會故意在學院門口暈倒,其實是為了試探甦明賢和另外兩個學子。
最終,只有甦明賢通過了這場考驗,成功獲得了高人的傳承。
甦明賢沉浸在《賢德聖心法訣》中,安靜的翻閱著。
甦明賢的指尖拂過泛黃書頁,墨香中竟裹挾著千年前先賢的浩然之氣。自幼生長在儒門的他,本就對仁德之道有著超乎常人的感悟,此刻心法訣中的字句仿佛活了過來,化作點點金光融入他的識海。
一時間,甦明賢如同暢游在知識的海洋,瘋狂的吸收著……
修煉到第七日,他周身浮現出溫潤的光暈,原本清澈的眼眸中也多了幾分悲憫眾生的深邃。
這是法訣小成了。
已經“消失”的白發小老頭兒,這會兒躲在暗處看得頻頻點頭。早知道這小子天賦好,想不到竟然這麼好。
不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書呆子不可取。白發小老頭兒嘴角微勾,扯出一個充滿惡趣味的笑容。
不得不說,本事越大的人脾氣也越是古怪。這不……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甦明賢剛剛晉級完畢,重新捧起書本準備繼續仔細研讀,就听到一陣嘈雜聲由遠及近。
他抬頭望去,只見一群凶神惡煞的人突然沖進了小院。
為首的正是京城三少之一的如玉公子。
別看如玉公子名號好听,可惜本人卻根本擔待不起公子如玉這幾個字。反而仗著家世欺男霸女為所欲為,硬生生成了京城一霸。
此刻,如玉公子正一臉囂張的看著甦明賢,開口就是王炸︰“臭小子,听說你救了那老東西,還得了他的傳承。識相的就把秘籍交出來,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甦明賢眉頭一皺,收好書籍站起身來,眼神堅定的看著如玉公子︰“這的確是前輩所贈,豈容爾等搶奪。”
雖然甦明賢並不知道消息是怎麼走漏的,可是讓他將傳承拱手讓人,還是如玉公子這樣的禍害,甦明賢自然是不願意的。
如玉公子冷笑一聲︰“哼!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上!”
如玉公子的狗腿子們一擁而上。
甦明賢不慌不忙,運起剛剛在秘籍中領悟的功法,瞬間一股浩然正氣彌漫開來,與如玉公子的狗腿子們打斗在一起。
一時間,小院里塵土飛揚,喊殺聲不斷。
就在此時,白發小老頭兒眉頭一動,一卷袖子直接將甦明賢帶到了距離書院百里之外的清風鎮。
如玉公子傻眼了,雙腿抖如篩糠,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踢到鐵板了,當即連滾帶爬的縮回府邸,再也不敢踏出房門半步。
甦明賢師徒自然是不知道如玉公子這邊的情況的,不過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清風鎮。
上空。
魔修屠盡了百里外的清風鎮,殘垣斷壁間,幸存者們絕望的趴在親人尸身邊哭喊著……
這一幕深深的刺痛著甦明賢的心。
白發小老頭兒感應了一下,確定這魔修的修為不高,甦明賢自己可以處理,又看了看西方,還是開口囑咐甦明賢︰“去吧!你也該歷練歷練了。我要去封印處看看,只怕是封印出了問題了。”
“是!師父!”
師徒兩人分開後,甦明賢循著魔氣一路追蹤,在黑風谷與魔修首領狹路相逢。
感受到魔修身上濃郁的魔氣,甦明賢的眼楮瞬間爆紅,就是這些魔修殺人如麻,今天被他踫上了,就絕對沒有放過的理由。
魔修首領殺戮慣了,一見甦明賢就沒打算放過,更何況甦明賢如今的模樣擺明了就是追蹤而來。
送上門的小綿羊,魔修首領會放過麼?
自然是不會的。
“憑你這個滿口仁義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書生,就想學著人行俠仗義?”魔修獰笑,手中骨鞭卷起腥風直接開打。
甦明賢雖然意外魔修首領的反應,卻也並未急于出手。他周身緩緩流淌出柔和的金色光芒,在周身形成一圈防護罩。
這可是甦明賢修煉《賢德聖心法訣》凝聚的仁德之力,天然對魔修有著克制作用。
骨鞭觸及光芒的瞬間竟開始扭曲,魔修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這...這是什麼力量?”
甦明賢開口,聲音清朗如晨鐘︰“不正天所惡,能正天所親。歪俗移人誰挺立,但須改過急自新。
顏回好學不貳過,非禮四勿勵精神。過而能改方無過,古人所以誨諄諄。自古君師無異任,只將正道覺斯民。自古善正無異德,只將正道淑其身。凡有血氣心知者,何可亂常而敗倫。凡屬頂天立地者,急宜返璞而歸真。羊有跪乳鴉反哺,人不如物忝所生。尊為天子富四海,孝德感天夫豈輕。恩極昊天難答報,如何孝養竭忠誠。孝親即是孝天帝,培植本根適自榮。
逆親即是逆天帝,戕伐本根適自傾。自古殺人殺自己,誰雲天眼不恢恢?自古救人救自己,靈魂超拔在天台。自古利人利自己,福自己求易為推;自古害人害自己,孽自己作難挽回。無言不仇德有報,終身可行恕字該。第四不正為盜賊,不義不仁非所宜,古來善正修天爵,富貴浮雲未足奇。殺一不辜行不義,即得天下亦不為。人能翼翼畏上帝,樂夫天命復奚疑。死生災病皆天定,何故誣民妄造符?自古死生難自保,豈能代禱保無辜?鬼人送鬼終惹鬼,地獄門開待逆徒,欲肥己囊增己孽,何不回頭早自圖!術藝固須正,品概更宜方。
戒,戒,戒!求之有道得有命,勿以詐騙壞心腸,命果有兮何待賭,命無即賭願難償。
總之富貴天排定,從吾所好自徜徉。人生在世三更夢,何思何慮復何望!小富由勤大富命,自古為人當自強。無所不為因賭起,英雄何苦陷迷鄉;千個賭錢千個賤,請爾易慮細思量!請觀桀紂君天下,鐵統江山為酒亡。富貴在天生死命,何為惑世顧肥囊。其余不正難枚舉,在人鑒別于微茫。細行不矜終累德,堅冰未至慎履霜。禹稷勤勞憂饑溺,當身而顯及後狂。
真言語,不鋪張,予魂曾獲升天堂,所言確據無荒唐,婆心固結不能忘,言之不足故言長。積善之家有余慶,積惡之家有余殃,順天者存逆天亡,尊崇上神得榮光。”
仁德之力宛如輕柔的薄紗,悄然纏繞在魔修心頭,悄無聲息的一點點消磨著濃郁的魔氣。
起初,這股力量仿若惡魔的低語,在魔修首領的耳畔縈繞,吵得他的腦袋仿佛要炸裂開來,嗡嗡作響。
然而,魔修首領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禁錮著,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擺脫束縛。不管是肉身,還是識海。
隨著時間的推移,魔修首領備受折磨,脾氣被消磨殆盡,心中甚至涌起了自爆以求解脫的念頭。
可惜,他已無能為力,就連自爆都做不到。
最終,在魔修生無可戀、徹底放棄抵抗的一剎那,一股又一股清明之氣如清泉般滌蕩著魔修首領的識海。
這股清氣仿佛旭日東升,逐漸點亮了整個天空,竟喚醒了他那被塵封已久的良知。
魔修顫抖著跪倒在地,淚水與血水交織而下,如決堤的洪水般,將自己的惡行毫無保留地吐露出來。
原來,他也曾是個心地善良的少年,只是身世淒慘,家中姐姐被惡霸看中強搶撞柱身亡。
自己和父母哥哥想要為姐姐討個公道,卻被惡霸收買官府欺壓折磨,最後家破人亡。
為了報仇,少年小小年紀自己將自己賣給了魔修,只求報仇!
大仇得報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隨著魔功修煉,魔修首領的心智一點點被那邪惡的功法侵蝕,最終一步步走向墮落,成了他曾經最恨的人。
魔修首領懺悔後,直接自爆贖罪了。
甦明賢一時之間心底百味雜陳,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可是這魔修首領身世再可憐,他最終也雙手沾染了成千上萬無辜之人的鮮血,比起曾經的惡霸,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這樣的結局,在魔修首領手上沾染第一個無辜者鮮血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就在眾人以為危機解除時,天地突然劇烈震動。一道黑影從虛空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