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難眠的夜晚。
利亞沒有再回到閣樓,她獨自坐到了書桌前。
彼列失魂落魄地透過貨架縫隙凝望著她,他不敢靠近,也不敢吱聲,他生怕一個無心之舉會打碎這短暫的祥和。
而她是痛心的。
痛心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德拉科在面前受辱卻無能為力,痛心她珍視的故友變成了一個視生命如草芥的惡魔。
她點亮了一盞煤油燈,隨手拿起一本破舊的書——《阿尼馬格斯人獸合一的最高境界》。
紙頁經過多年的摩挲變得柔軟發黃,但書面整潔,字縫間有雋秀的筆記,是彼列的字跡。
“阿尼馬格斯的形態與巫師本身的性格有關,通常情況下,是不能隨意變幻的。”
“練習的條件是苛刻的,過程以年為單位,魔力弱小的巫師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
利亞對這本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不禁好奇自己的阿尼馬格斯形態會是什麼樣,不過這個魔法很危險,如果有機會的話,她得去找專門的老師教授。
她一連翻了好幾頁,而她的目光最終停在了一只蝴蝶身上。
金色的蝴蝶失去了它粼粼的光澤,已經是一具枯身。
她認得它,是多年前他們一起在黑湖邊放飛的蝴蝶。
原來彼列當時沒有離開,是為了抓住它,殺死它,將它永遠囚禁在書本的囚籠里。
啊,他果然從那時起,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
利亞合上了書,緩緩向廚房走去。
“要我幫忙做點什麼嗎?”彼列疾步跟了上去,他想著或許做點好吃的能讓利亞開心起來。
利亞沒有說話,直接關閉了廚房的�門。
她走到廚具架上拿起了一把銀色的水果刀,從容地切好一顆紅隻果後,她將刀子洗淨,用魔法把它縮小,藏進了褲袋里。她端著果盤推門而出,彼列的滿面愁容在她出來的一瞬間消失不見,他輕輕地微笑著,似在討好。
“你要吃嗎?”利亞面無表情地將果盤舉在他眼前。
彼列有些許的驚喜,但很快又歸于平靜,他多疑的天性讓他明白這一切不簡單。
“謝謝。”他還是接過了一瓣隻果,毫不猶豫地放進了嘴里。
他細細品嘗著隻果的清甜,就算那是毒隻果,他也甘願吃下。
利亞沒有什麼心思吃東西,她把剩下的隻果放在了桌上。
“該睡覺了,彼列。”利亞說。
“嗯。”彼列點點頭,跟著利亞一同上了閣樓。
外面有很多星星,可是都沒有那年拜拉里的星空好看。
利亞沒有睡,她認真地听著彼列清淺的呼吸聲,等待他睡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翻了個身,彼列熟睡的側顏映入眼底。
是時候了。
利亞從口袋中掏出了小刀,用無聲咒將它變回原狀,她一點點把自己挪到了床邊,踮著腳走到了彼列身旁。星光下她的身影籠罩了彼列,她捏緊了刀柄,藍眼楮閃過凜冽的陰鷙。
殺了他,他應該下地獄,永遠地沉睡在火焚谷。
她蹲在地上,刀尖直抵他的脖頸。
“殺了我吧,利亞……”他緩緩睜開了眼楮,琥珀瞳孔盛著瑩瑩淚光,比星星還亮,“沒關系的,殺了我也沒關系……我本來,就是為你活著的。”
顫抖的刀尖已經在他的肌膚上劃上一道血痕,利亞好像能通過這銀器感受到他跳動的脈搏,很平靜,沒有絲毫掙扎的欲望。
他靜靜地等待利刃刺穿血管,他在求死,卻不打算閉眼。
在死前,他希望能把利亞的樣子銘刻在心,那麼下輩子,他可以變成蝴蝶去找她。
在十一號教室里,他其實許過一個願望,
他祈願著,他也能像那只沉睡的蝴蝶一樣親吻利亞的指尖。
那把刀遲遲沒有深入,利亞泄氣地松開了刀柄,癱坐在了地上。
殺人是需要勇氣的,就算理由再充足,她也難以做到。
彼列沒有起身,他的眼淚已經滑到了鼻尖,脖子上的血光鮮艷明亮。
“沒事的,不用擔心。”他聲音變得嘶啞,每吐出一個字,傷口都會多疼一分。
“會有人替我殺了你的。”利亞冷漠地看著他的臉,拿著匕首站了起來。
“但是你隨時都可以。”他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利亞。
利亞呆愣了一會,光著腳跑下了樓梯。
她很慌亂,這無異于自尋死路,她又開始後悔為什麼沒有狠下心動手以絕後患。
彼列沒有追下來,她可以趁此好好冷靜一下。
少年時美好的回憶在腦海中一一閃現。
那年碧波萬頃中四濺的水花,都在這個夏天凝成了血河。
薄霧漸漸隱去,滾滾雲浪推出破天的晨光。
貓頭鷹用利喙不停地啄著櫥窗的玻璃,搖椅上睡著的利亞因此而驚醒。
“芙拉?”利亞喜出望外地朝著櫥窗走去,但她只能貼著玻璃和它對話。
“我听說你被壞人抓走了,我循著氣味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你。”窗外沒有落腳點,芙拉只能不停地撲騰著翅膀。
“謝謝你,芙拉。”利亞欣慰地笑著,看來她家迷迷糊糊的芙拉也能獨當一面了。
“我回去找人來救你,我可以帶他們過來。”芙拉說。
利亞搖搖頭說“不用啦,我會想辦法出去的,你快回家吧。”
“我想跟你在一起,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利亞沉思了一番,說“芙拉,或許你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現在世道太亂了,你跟著我不安全,不如找一個你喜歡的地方,好好地生活。”
“我喜歡的地方?”芙拉疑惑地看著她。
“對呀,芙拉,去尋找你的自由吧。我為你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能振翅飛翔。貓頭鷹不應該被關在籠子里,你有更廣闊的天空。”
“我……”芙拉的眼神略帶著糾結。
“芙拉,這里很危險,快離開這里吧。”利亞做著手勢讓它快點離開,“等巫師界安穩了,你再回來看我。”
這時,彼列踩踏著樓梯的腳步聲也越來越清晰。
“快走吧,再見,芙拉。”
利亞朝它揮著手,芙拉也不舍地望著她。
在彼列走下最後一節台階時,芙拉飛離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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