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會芳園依山之榭歸來，步履不快，行入登仙閣之時，天地已然徹底暗淡了下來。
夜幕降臨，天候憑空寒冷許多。
迎面的溫潤暖閣，施施然，多為受用。
百葉花鳥紋理的素雅屏風一一矗立，深處一隅，便是一見尤老娘、珍大奶奶尤氏，外加一位明媚綽約的美人兒。
先後見禮，便是入座。
偶有閑聊，落于剛才歸途言談的金釧兒事上。
于此事，秦可卿多有訝然，掃了不遠處的寶珠一眼，事情……倒也非大。
若非下午有片刻時間雨勢稍弱，自己因事前往了西府一趟，怕是也不知道什麼。
雖知道一些，也都是從嬸子那里听來的，真假難料，金釧兒……確是被太太攆出去了。
還要在近期為金釧兒配小子，徹底將金釧兒趕出去！
事有突然，必有緣由。
緣由？
听嬸子說是因為金釧兒的緣故，惹怒了太太，當場被太太打了兩巴掌，又狠狠的罵了一頓。
金釧兒當著太太的面，勾引寶玉？
還有一些下流的事情？
以自己對金釧兒的了解，金釧兒做得出來？
不好說。
按理說，是沒有必要的。
若是府中其余丫鬟也就罷了，金釧兒不一樣的，只要安安分分的在太太身邊服侍，到時候，就會成為府上的姨娘。
那也是政老爺定下的。
不只是寶玉，還有賈環。
故而，金釧兒注定要成為姨娘的人，是沒必要做那些事情的，在太太跟前更是……沒有必要了。
不過，也許二人心意有動，也可能……。
就不好說了。
反正。
事情都已經發生大半日了，金釧兒也早早被她母親領出去了，暫時還在府中，在僕役群房暫住。
明兒，就要發配出府出城了。
若說事情很大，其實……也不算大，左右一個丫鬟，太太處理她身邊的一個丫鬟，並無大礙。
只是，處理的太狠了。
非打一頓。
非攆出去不讓在身邊服侍。
而是直接徹底趕出去！
“無論事情真假，想來是一些事情讓西府太太生怒了。”
“……”
坐在臨近椅子上的尤氏接過話頭，那件事……下午也從蓉兒媳婦口中得知。
金釧兒。
自己不陌生。
在二太太的跟前和寶玉卿卿我我？
一些不正經的事情？
下流的事情？
這就……著實太膽大了一些！
金釧兒有膽子？
寶玉有膽子？
也許沒有那般事。
然。
定然是因事觸怒了太太。
寶玉石太太的心頭肉，去歲，因為一些事情，府中儀門之內，就處理了心思異動的丫鬟。
縱然非太太說的那般嚴重，想來也有一些出格的事情吧？
否則，太太也不會對跟在身邊那麼長時間的金釧兒那般嚴厲！
“金釧兒！”
“我觀之，她不是一個性子柔軟柔弱的人，非如此，不足以在府中行事。”
“如今被二太太這樣攆了出去，還可能背負不太好的名聲，她……不好說。”
“上個月，翰林院內，同僚之間閑聊，有聞城中一戶人家的丫鬟被其府中的太太趕了出去，緣由是因為勾引主君老爺了。”
“後來，那個丫鬟在家里上吊自殺了，以證清白。”
“金釧兒，听著有些相似。”
“不會也有那般事吧？”
“……”
果是那般事。
秦鐘感慨。
金釧兒要被攆出去了！
接下來要……，真的會發生那般事？不好說，也難料，也許會發生的，也許不會。
難料！
自己非神仙，料不準那般事。
蝴蝶扇動翅膀，會有一些風，影響周圍的山川草木，同樣，也有一些東西影響不了。
死？
不是一件小事。
也如珍大奶奶所言，無論如何，金釧兒肯定是有些問題的，再加上寶玉的緣故，觸怒太太。
是以，被攆了出去。
這樣的處理，倒也沒有什麼問題。
但！
死？
不至于吧？
難料！
從瑞珠手中接過茶水，輕嗅之，並未品飲，感慨之。
“嗯？”
“有那般事？”
“丫鬟以死明志？”
“鐘兒，你之意，金釧兒可能也會那般？”
“不會吧。”
“……”
秦可卿亦是把玩手中茶水，于青蓮三人掃了一眼，三人的儀容體態都是好的。
自己很滿意。
算是便宜壞胚子了。
又聞鐘兒所言，嬌容一怔，秀眸瞪大許多，上個月的城中還有那般事？自己怎麼沒听說？
沒有傳出來？
也有丫鬟被府中太太攆出去，也是因所謂的勾引之事？後來上吊死了？
鐘兒之意，金釧兒也會想不開？
不會吧？
這個……還真說不準。
“有丫鬟上吊以明心？”
“金釧兒，她是西府太太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在西府一眾丫鬟中都屬于拔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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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攆了出去，還要配給義莊上的小子。”
“原本可能是西府未來的姨娘，而今，以後可能是一位尋常的民婦，日子會天差之別。”
“說不定接下來還會有一些閑言碎語，鐘哥兒，你之意，金釧兒可能會受不了，可能會難以接受。”
“可能不想要面對以後的日子。”
“所以，會有想不開？”
“……”
二姐姿態雅致的輕呷一口香茗，明眸眨了眨，靜听姐姐和鐘哥兒所言，都一一听著。
原本也有些好奇鐘哥兒為何對西府金釧兒的事情那麼關心！
完全沒必要的。
是看上了金釧兒？
更不可能。
其它的緣故？
鐘哥兒是因上個月的一些事，擔心金釧兒會想不開？然後會去尋死？這……會嗎？
要說不會，自己還真不敢下斷語。
要說會，同樣不確定。
略有所思，想著金釧兒接下來可能會遇到的事情，閑言碎語？名聲有損？
外人的嘲弄？
往日里一些尋常丫鬟的輕視？
義莊上的粗茶淡飯日子？
從未來的姨娘淪為一位地位卑微的婦人？
……
這個……，怎麼想著想著，覺得鐘哥兒所言的那個可能性還不小？真的會想不開嗎？
“金釧兒。”
“被鐘兒你這樣一說，我還真有些擔心她接下來會出事！”
秦可卿白了某人一眼。
今兒是難得的團聚日子，好端端說那些事情做什麼，可……現在都已經說了。
事情都如此了。
金釧兒也被攆出儀門了。
該如何？
若是鐘兒不提金釧兒的事情，接下來金釧兒真的有那般事，自己也不會有太大動容。
而今。
若是不做些什麼，倘若金釧兒接下來真的出事了，自己……心中還真會過意不去。
鐘兒。
壞胚子還真是會找事。
“用茶，用茶！”
“我也是因事有感。”
“金釧兒也許有錯，如若真的出事了，以至于那般，就過了一些，也不必那些的。”
“大奶奶可有解決之法？”
“可有兩全之法？”
“既可給予小小的懲戒，也不至于生出那般事。”
秦鐘笑語，看向姐姐，看向青蓮她們，話語間，視線又落于珍大奶奶尤氏身上。
她！
數年來，日子不為繁忙，清閑許多，外加百草廳的許多滋補調理之物，外加姐姐的照顧，外加二姐她們的時而入府親近。
她的氣色相當不錯，姿容身段和數年前初次見她……幾乎沒有什麼差別，甚至于更顯雍容華貴，更顯成熟馥郁。
珍大奶奶尤氏入東府多年，于諸般事了解許多，姐姐雖為管家奶奶，在一些事情上，未必有她老到。
“這……。”
“這事……秦相公你還真有些難住我了。”
“金釧兒。”
“那個丫頭，自身肯定是犯了錯，還是因寶玉的緣故犯錯，否則，太太不會那般懲戒。”
“這事……，金釧兒想不開？也有可能！”
“若是真的想不開，以至于出了人命，那就太……太不該了。”
“解決？”
“嗯。”
“解決之法，倒也有。”
“二太太開恩，饒了金釧兒這次，事情也就解決了。”
珍大奶奶尤氏端坐在椅子上，輕撫手腕的玉鐲，隨心轉動，珠翠加身，話語搖搖。
金釧兒的事情。
原本也就隨便說一說，現在……听著秦相公之言之意，好像突然間嚴重起來了。
萬一。
萬一金釧兒出事了，她們這些人心中都……，蓉兒媳婦剛才所言，也是自己之意。
秦相公為她們找了一個麻煩事。
詢問自己解決之法？
如何解決？
有沒有？
有！
明眸有動，同身邊的蓉兒媳婦看了一眼，不自覺伸手握住鬢間一束青絲，數息之後，給予一個答案。
“二太太開恩？”
“姐姐，我覺有些難。”
“除非有人替金釧兒求情，可以讓西府二太太心動，事情才可能有成。”
三姐搖了搖小腦袋，金釵銀鈿映照燭光之色，灼灼生輝，星眸多靈光，看向大姐姐。
西府的事情，自己不算無所知。
那位二太太其實……不是一位好說話的。
單單去歲因西府寶二爺的緣故，一下子攆出去那麼多丫鬟，還懲戒了那麼多人就可看出來。
白日里，還大怒的將金釧兒趕出去。
接下來收回話語，無異于顏面有損，一個丫鬟……還不足夠，除非有外力插手。
“求情？”
“這……，要不讓嬸子去試試？”
秦可卿秀首輕點，三姐之意也是自己所想，平白無故，太太不會收回成命的。美人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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