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醫館的人只以為是普通的風寒,咳嗽發熱。
後來許多人臥床不起,喘不過氣,再後來,不過三四天的時間,就有人死去。
最開始只死了一個人,後來變成了十個,數十個,上百個。
在死亡人數上百的那天,白芷感受到了什麼叫絕望。
戰爭、饑荒、瘟疫,人類文明最強大的三大殺器,全被白芷給遇著了。
她覺得自己真的挺倒霉的,又或是,她就是作為災星來到這世上的。
天崩開局啊!
白芷甚至一蹶不振,將自己關在了房里,她想逃避,她怨恨自己怎麼沒覺醒個什麼醫療系統,怎麼不是個什麼神醫。
怎麼就是個普通人呢?
她躲進被子里,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人麻了。
周禮每天要來找她八百遍,向她請示所有的安排,但白芷不願出門,他只能在門外稟報,“我把東城門給封了,將前幾日進城的人全都扣了起來,咳嗽的人也爬的起來,在城郊搭了幾十頂帳。”
“哦,好,做得好。”白芷的聲音從屋里淡淡傳出,是丟了魂的聲音。
周禮皺起了眉頭,他听出了她語氣里的頹廢,他咽下了剩下的話,轉身離開了。
剩下的話,都是急需解決的問題,他沒有去詢問白芷,而是先嘗試著自己解決。
沒有糧食,就花錢買,買不到糧食,就派人截了雲縣的糧,強搶也好,偷盜也好,他直到解決問題,才到白芷門前稟報。
深夜,很晚了,周禮才回來,“搶來了五車糧,應該可以撐好幾天。”
白芷也睡不著,听到他的聲音,還有些震驚,“你怎麼這個點才回來?”
周禮沒有頹靡的時候,就算這個點,他語氣里依舊充滿昂揚,“沒辦法,我的城主不做事,我再不擔待,這城人就死完了。”
白芷听完有些愧意,沉默了去。
周禮沒有听到她的回答,有些生氣,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喉嚨一癢,便咳嗽出聲。
這一聲咳嗽,讓二人同時沒了呼吸。
周禮若是染上了瘟疫,那丹寧這一攤子事,該如何是好?
白芷霎時間一陣暈眩,她跌跌撞撞,鞋都來不及穿就沖出了門。
可當她沖出門,周禮已經不見了。
她忙不跌的就朝周禮的房間跑去,她跑得很快,恰巧撞上了正要關門的周禮。
周禮見她追了上來,砰的就把門關上了。
白芷沖上去猛的敲門,“周禮!你開門,你是不是病了?找大夫給你瞧瞧!”
周禮躲在門後,長長舒了一口氣,“得了,就是咳了兩聲,沒有大礙!”
二人隔著一道門,又同時沉默了。
這些天來的郁結,讓白芷喘不過氣,“周禮,拉你上了丹寧這條賊船,真是對不起。”
白芷的雙瞳渙散,好似聚不了焦了。
周禮又想咳嗽,忙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壓下了喉嚨的癢意。
他找了個凳子緩慢坐下,翹著二郎腿,絲毫沒有慌亂的神情,他輕笑出聲。
這個白雪,是個妙人。
和他一樣,離經叛道。
周禮緩緩開口,“城主,白雪姑娘,你讓周禮說什麼好呢?”
二人隔著門扉對話。
白芷不解其意,無力的癱坐在了門口,蜷縮著身子,環抱著膝蓋,“是我的錯。”
“城主,周禮之前與你說,我今年二十又八,但那是假話,你猜猜今年周禮多大年紀了?”周禮的聲音從屋子里平和的傳來,有一種力量感。
白芷沒想到他的年齡竟是假的,有些驚訝,“二十五?”
“三十六了。”
白芷更驚了,一定是他穿的太花,根本看不出他竟有三十六了。
“在我短短三十六年的人生里,有三十六年都在找一個能接納我的人,找一個能看懂我寫字的人,找一個能允我穿花衣裳的人。”周禮手撐著桌子,端起茶杯在桌子上輕磕。
白芷怔然,她縮著身子,不知怎麼答話。
“天下沒有大亂之前,我考了九年的科舉,如你所言,初試都過不了。那些年,散盡家財,四處托人舉薦,且不論我是否真有才華,沒人願意看我的舉薦信。”
白芷帶著頹意地笑了笑,“那你……怎麼不學著豎著寫字呢?”
“我小時候是左撇子,豎著寫怎麼也不順手,我爹為了糾正我,花了十年的時間。我覺得我好像不屬于這個世界,左手握筆,才思泉涌,右手握筆,江郎才盡,哈哈哈哈!”
“我還喜歡亮色,最討厭灰撲撲的顏色。別人都說我是個怪胎,連帶著我父母一起挨罵,我時常覺得對不起父母,他們時常因此以淚洗面,直到他們死去,才對我說,我是個好兒郎。”
“我這人可能是薄情,從小到大,我始終覺得我沒有錯,至于是不是好兒郎,是不是父母眼中的好兒郎,是不是世人眼里的好兒郎,于我而言並不重要。”
白芷輕笑出聲,“你本來也就沒什麼錯,你的書寫習慣,總有一天會成為主流,穿的亮眼,也總有一天會成為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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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如同你這般相信,但是在你之前,我的確懷疑過自己。”即使說著憂傷的話,周禮周深也沒有半分頹意,是獨行的人特有的堅定。
“我前幾年才去的瓊州,那兒有個白雲書院,說是什麼樣的學生都收,我便去了。在白雲書院的藏書閣,有一本書,叫做《白蓮花傳》,署名的人自稱無用之人。”
白芷“……什麼玩意兒?”
“白蓮花這個女子,在當地是一個傳奇,人稱淫蕩婦人白蓮花。起初那些同窗都是沖著淫蕩婦人的名頭去看這本書的,我周禮算不得君子,亦是如此。看完後,卻大受震撼,我好似能與她感同身受……”
周禮講起了《白蓮花傳》的故事,講她如何在瓊州立足,如何受言家人的羞辱,如何將巍縣變成了如今的愉蘭城,听得白芷驚嘆不已。
“原來土豆是這麼來的哦,那按理說,如果世道太平,丹寧說不定也可以靠這種方式發財……”白芷若有所思。
“是,可以!白蓮花都可以,你也可以!”周禮朗聲道。
“實不相瞞,我就是沖你是個女子的身份才來到丹寧的。亂世之中,各地軍閥數十支,敢走上這條路的人,少!而戰爭,向來被譽為男人的使命,你作為一個女子,站到了這個位置,不管成不成,你定是個離經叛道的人!”
“我就是來搏個機會,現在看來,我搏成功了。”周禮在屋里站了起來,聲音更激動了些。
“我三十六年被唾棄的習慣,一夕之間,在你這里得到了承認,那就等同于,我的人生再遇見你的時候,才剛剛開始!”周禮越說越激動,聲音變得更厚更沉。
“城主,白雪姑娘,我年紀比你大,見的事也比你多,瘟疫而已,每隔幾年就會遇到一次,從瘟疫中活下來的人也有很多。”
“死去的人就讓他死去,活著的人你總歸是要替他找一條活路的。”
周禮靠近了門邊,用手抵著門,推得門嘎吱一聲輕響,“現在遠遠不是你喪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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