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的桃花瓣之中，是一個白茫茫的無垠空間，遍體鱗傷的顧盛酩就站在這里。
這已經，是他最後的手段。
原以為能有一線生機，未曾想……
短短一瞬，整整十二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片桃花瓣，便被盡數斬滅，只剩下唯一一條絕路。
“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
他嘆了口氣，離開了這里。
嗡……
最後一片桃花瓣燃起金色的火焰，自甦澄手中飛出，落地生花。
很快，顧盛酩出現在天地間。
此刻的他，身上烙印著無數的金色符文，如同流淌的熔岩，整個人從內到外布滿了裂紋，仿佛隨時可能破碎。
落子無悔，敗局已定。
他無心再運轉因果法則，因為他知道無論來多少次，也都無法戰勝對方。
“結束了嗎……”
感受著天地間翻涌的仙力波動，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濁氣，認命一般閉上眼。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我將你們的命運歸還你們，你們終會抵達各自的結局，那個……沒有我的結局。”
”這樣一來，你們就不會因我而死，世上也再沒有人會因我而死……”
想起曾經的諸般往事與萬千因果，顧盛酩只覺滿身疲憊，心里充斥著難以言說的痛苦。
世人只見我逍遙自在，只說我肆無忌憚，只道我平步青雲，只論我見證之名。
然卻無人知我……心中苦楚。
他曾經也想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以無塵之人的身份見證天地與眾生的命運，走向那個世界為他寫下的結局。
奈何……
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濁酒戀紅塵。
他雖無心，但亦有情。
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在意的人走向悲慘的命運終點，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所以他將自己的命運燃作筆墨，一次次地改寫他人的命運，只為了一個更好的未來。
但一次次的改變，就如同蝴蝶扇動翅膀，終究掀起了波濤狂瀾。
這個瀕死的世界，早已到達了極限。
每一份生死，都是恰到好處。
所以要想讓一個注定死去的人活下來，代價便是讓本該活下去的人死去。
所以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什麼一線生機，有的不過就是以命換命，李代桃僵。
是他執意要改變這一切，也是他親手種下了名為悲劇的「因」，如今品嘗到了這份苦「果」，是他罪有應得，他沒有怨言。
但是……
命運、因果、見證、書寫、結局、改變、未來、代價……
此間種種，豈能一言以蔽之？
此刻顧盛酩終于明白，他的道劫究竟是什麼了。
只聞大道呢喃，向他發問
“是選擇見證，還是選擇改寫？”
“是選擇接受，還是選擇反抗？”
“是選擇逃避，還是選擇背負？”
“現在該你給出答案了，執掌因果的…逍遙大道的行者。”
“……”
顧盛酩沉默不語，思緒漸遠。
在他對面，甦澄已經抬起靈劍，指著他，磅礡的仙力震徹天地，一場暴雨轟然落下。
雷光閃爍，冰冷的仙哞睜開。
“準備好迎接你的代價了嗎？後生。”
“或者此刻該稱你一聲……自詡命運之僭主的逆命狂徒。”
說罷，他直接一劍斬出。
“塵盡無雨。”
轟！！！
這一劍，是他畢生至強一劍。
剎那間，耀眼的劍氣貫穿十萬里山河，無數生靈為之心悸，紛紛抬頭向燼魂山望去。
這既是劍道強者之間的尊重，也是他作為前輩對後生的惋惜。
他要讓世人知道，那位名為顧青塵的後生，是死在絕巔仙人劍下，死得光明磊落。
轟轟轟！！！
劍氣帶起的罡風席卷九天，天地間一切都在破滅，顧盛酩的身影一點點消失。
望著這一幕，甦澄緩緩閉上眼。
“後生，你是否有從這場夢中醒來呢？”
“……”
說完他沉默許久，然後忽然笑了一聲，嘆了口氣後，轉身離去。
“罷了，願你在死亡中尋得解脫。”
鏘！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起，顧盛酩手中的無妄劍轟然破碎。
他回過神，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嘈雜的世界逐漸離他遠去，時間也變得緩慢無比，短短一剎那，被延伸至永恆。
唯一死亡跨越時間而來，越來越近。
“我……”
他語氣中帶著迷茫，自言自語。
“我真的準備好了嗎？”
“我是否真的該就此擁抱死亡，走向那個我為自己寫下的那個結局？”
“或許，是時候了。”
說罷，他緩緩閉上眼，任自己墜落。
“顧盛酩！”
“青塵！”
“哥——”
本源空間之中，顧盛安等人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隨後一個個拼盡全力向他跑去。
然而無論他們再怎麼奔跑，卻始終無法抵達永不到來的「地平線的盡頭」，無法觸及「死生的狹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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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到本源空間與識海的交界處，一下下重重地砸著對方布下的結界。
“顧盛酩！！！”
“你給老子醒過來！”
顧塵臉色難看，眼中帶著憤怒，憤怒中透露著一絲惶恐不安。
“哥……”
顧盛安顫抖著唇，雙眼無神。
“你走了，那我怎麼辦？”
“他們有屬于他們的命運，他們也會走向他們的結局，可我呢？”
“我只有你……”
這句話他說的很輕很輕，卻像燃燒著烈火的隕石，重重地砸在顧盛酩已然寂滅的心中。
于是，那片荒原再次有了光。
“盛安……”
漸漸的，微弱的火光燃成火海，點燃了死寂的荒原，照亮了星河。
“是啊，我的盛安。”
“我若走了，他該哭成什麼樣。”
正在一點點破碎的顧盛酩無意識地呢喃著，緩緩睜開眼。
他看到，一滴淚，從盛安臉上滑落。
嘀……
眼淚落到本源空間那片已然死寂的湖面上，泛起圈圈漣漪。
看著這一幕，顧盛酩緩緩嘆了口氣，抬眸望著地平線盡頭的虛無黑日，輕聲道
“我想，或許還不是時候。”
“可你已經無能為力了，孩子。”黑日若隱若現，聲音也很模糊。
“不，我還有最後的力量。”
顧盛酩深吸一口氣，直接逆轉身上所有的因果之力，同時，他還動用了另一份力量……
那是他一直不願使用的，代價的神權。
身為代價之神，若是連自身代價都沒有償還，又有什麼資格去使用這份力量？
但現在，他選擇背負這些代價與因果。
只為，將一切徹底結束。
轟！！！
一股恐怖的氣息毫無征兆地降臨燼魂山，那些尚未離去的二劫仙人瞬間被壓制的動彈不得。
他們臉色驚愕地看著那片金色的火海，看著那個浴火重生的青年。
後者的身形在烈火的淬煉下愈發高大，就連面容也發生了改變，變得神聖威嚴起來。
“……”
正準備離去的甦澄動作一頓，緩緩轉頭看去。
“這是……”
下一秒，狂暴的罡風自火海中擴散開來，吹的眾仙氣血震蕩。
接著，顧盛酩的聲音響起。
“他們的命運，由我來背負！”
“萬般因果，加諸此身。”
轟！
只見金色的火海中，顧盛酩的身軀變得越來越高大，同時左右兩側竟又出現了兩個身影！
左邊那人，赤裸著上身，手中握著一柄古老的暗金色長劍，劍身銘刻著「貪婪與代價」。
右邊那人，身上布滿金色的裂紋，手中握著一柄金藍色的長弓。
而顧盛酩自己，則是手持璀璨天星，居高臨下。
金色的神紋在三人身上流淌，光是看一眼就覺得識海劇痛。
“這是……”
眾仙惶恐，不知所措。
這時，顧盛酩緩緩睜開眼，抬起手，往下輕輕一壓。
轟！！！
頃刻間，萬丈天星從天而降！
天地破滅，山河崩塌。
“此乃……”
在這個分崩離析的天地間，回蕩著顧盛酩冰冷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
“萬業三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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