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薩菲爾就帶著阿蕾奇諾來到了梅洛彼得堡的入口處。
在進入升降梯之前,那維萊特多次強調薩菲爾要低調行事。
主要還是因為薩菲爾離開梅洛彼得堡這件事,在楓丹並未傳開。
外面的人都以為薩菲爾還待在監獄里頭,而里面的人,卻被萊歐斯利告知,薩菲爾被關押在最深處的地方。
作為一名窮凶極惡的罪犯,被關押在監獄最深處…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對此,薩菲爾毫不在乎,因為她目前在白天的時候還無法恢復成人形,這也是為什麼她會趕在天亮之前就進入其中的原因。
總要當著那維萊特的面進入其中,而她露易絲小姐的身份也不想告訴那維萊特,這才有了這樣的一個時間選擇。
在芙寧娜的房間中,薩菲爾的一個影分身默默待在原地,等待著時間一到早上就會變成一只貓,這陣子,芙寧娜就會帶著這樣一只假貓蒙騙眾人。
就這樣,薩菲爾與阿蕾奇諾踏上了歐庇克萊歌劇院後方的旋轉階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那維萊特目送她們離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之後就回了沫芒宮,今天他還要送熒和小派蒙進入梅洛彼得堡,罪名是…呃…不重要。
總之,為了讓她倆幫忙,那維萊特甚至還特別批了一筆經費,當做二人的酬勞。
薩菲爾和阿蕾奇諾二人進入升降梯之後就一直向下,隨著深度逐漸加大,阿蕾奇諾明顯感覺到薩菲爾的呼吸變得了些許。
于是她出聲問道︰“故地重游,有些恍惚了?”
“怎麼會?”薩菲爾擺了擺手,“只是因為下潛的時候我會習慣性深呼吸讓自己的身體適應壓強,當然,這是以前我需要做的。現在的身體…沒這個必要了。”
以前她是人類,梅洛彼得堡在海底,她當時逃出去就曾因為海底壓強的問題吃了大苦頭,後來也好好適應了一下水下環境,只是現在魔神化了,這些習慣還保留著。
听到她這樣解釋,阿蕾奇諾微微點頭,隨後眼眸微微眯起︰“有人來了。”
薩菲爾立刻噤聲。
二人乘坐的升降梯已經到達了底部,門外就是幾名工作人員,身上穿著的是警備隊的服飾。
為首的是一名女子,她見到薩菲爾和阿蕾奇諾愣了一下,隨後問道︰“你們是…熒和派蒙?”說著,她翻了一下手中的名冊,嘴里念叨著,“看上去不像啊…”
“我們不是新的囚犯。”阿蕾奇諾微微蹙眉,“你要接待的人或許還沒到。”
“抱歉抱歉,如果是探訪,請到那邊登記。”女子說著指了指後方,那邊有個桌子,桌後坐著一個看起來無精打采的女人。
“好的,感謝提醒。”說完,阿蕾奇諾與薩菲爾同她擦肩而過,走向了登記台。
待她倆走遠,這名女子與身旁的警備員小聲嘀咕起來︰“是我的錯覺嗎?我總覺得那個矮個子看上去十分眼熟的樣子…”
“小聲點,能來這邊探訪的一般都是大人物…”她的那個同僚小聲提醒道。
二人的談話聲逐漸消失,阿蕾奇諾看了身側的薩菲爾一眼︰“看起來,他們並沒有徹底忘記你。”
“但也差不多了,一時間並沒有認出我來,不是嗎?”薩菲爾無所謂般聳聳肩。
二人說著,走到登記台前。
接待員雙眼朦朧地抬起頭︰“讓我看看…嗯…嗯?你們不是新來的囚犯吧?花名冊上並沒有你們的信息。”
“訪客名冊上也沒有嗎?”阿蕾奇諾有些疑惑。
接待員听了這話,呵呵一笑︰“訪客名冊?哪有那種東西,這地方一年到頭來的只有囚犯…嗯…也不盡然,但…一般來的都是熟面孔,用不上那東西。”
說著,她又從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來一份看起來嶄新的紙︰“這里似乎有個新的名單,我看看…阿蕾奇諾…阿芙羅拉,是你們嗎?”
“沒錯,我們來拜訪公爵,有些事情要找他了解一下。”薩菲爾點了點頭。
接待員听了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那就沒錯了,嗯,在這里簽個字,你們就可以進去了。”
說著,她取出兩張表格遞給了二人。
在看到薩菲爾的時候她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原本的表情,什麼都沒說。
薩菲爾與阿蕾奇諾做好登記,就跟隨著指引人員登上了後方的巡軌船。
這里只是歐庇克萊歌劇院下方的接待處,真正的梅洛彼得堡還在很遠的地方,需要通過水下的隧道到達那里。
指引人員是一名大胡子大叔,他站在船頭一言不發,看起來很深沉的樣子。
看著這名指引人員,阿蕾奇諾有些好奇︰“梅洛彼得堡也是屬于政府機構,他們的工作人員居然穿著這樣類似于囚服的衣服嗎?”
薩菲爾看了明顯愣了一下的大叔一眼,輕笑道︰“這個人不是工作人員,而是囚犯。”
“囚犯?”阿蕾奇諾睜大了眼楮,“囚犯居然可以跑到這里,還能負責指引嗎?”
“咳咳…這位小姐,你並不了解梅洛彼得堡,這里其實和外面也沒什麼不同,里頭都是囚犯,所以,我們也形成了獨特的社會體系。”大叔裝不下去了,主動開口解釋起來,“在這里,摩拉是沒有辦法使用的。
我們的貨幣是特許券。而特許券並不是憑空得來的,想要獲得就要工作,指引接待新人同樣屬于工作的一種。”
“哦,了解了。”阿蕾奇諾點頭。她一直以來存在著一個誤區,認為梅洛彼得堡就是一座監獄,應該是個守備森嚴的地方,現在看來,梅洛彼得堡的守備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嚴格,這里的人自由度還是很高的。
這樣一看,達達利亞能夠逃出去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梅洛彼得堡,楓丹無論在字面意義上還是現實意義上都是最深的監獄,一般人進入其中就很難離開了,所以…不能久待。”薩菲爾低頭看著巡軌船旁深綠色的水,喃喃道。
听到她說這話,阿蕾奇諾歪了歪腦袋︰“你這話有點矛盾,既然難以離開,又怎能不久待?”
薩菲爾輕笑一聲︰“不矛盾,你也看到了,因為離開這里的難度其實不大,刑期滿了自然可以獲得離開的資格。
但…會被投入梅洛彼得堡的人,刑期都不會短,他們會被這里的環境所影響,難以適應外面的生活。”
說著,她嘆了一口氣︰“所以很多人在離開這里之後都會再次犯罪,然後又被關進來…”
“這里儼然已經發展成另一種生態了,這里的居民更適應這邊的生活。”阿蕾奇諾微微點頭,“他們…與楓丹,格格不入。”
最森嚴的守備,不是關押與看守,而是改變與自成一體,一個人適應了某一處的環境之後再讓他離開其實就沒那麼容易了,梅洛彼得堡的犯人明顯就是已經適應了這里的環境,所以難以離開了。
巡軌船繼續航行著,一路上再也沒有人說話,在即將到達的時候,那個大叔似乎是終于耐不住寂寞,出聲問道︰“你們兩位小姐看上去一點都不緊張,你們是犯了什麼罪下來的?”
“殺人。”薩菲爾微笑著,說出了讓大叔寒毛直豎的答案。
他一臉驚恐地看向薩菲爾,過了好久才干笑著說道︰“這位小姐你就別開玩笑了,殺人可是重罪…你…看上去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薩菲爾和阿蕾奇諾只是微笑著,也不回答。
大叔沒有得到答復,又過了幾秒才不確定地問道︰“應該…不會吧?”
他有點後悔接這個活了,和兩個殺人犯在一條船上,這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似乎是看他過于害怕了,阿蕾奇諾終于開口了︰“她是逗你玩的,我們並不是囚犯,這次過來也只是為了約見公爵。”
“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大叔松了一口氣,隨後猛然抬起頭,“你們認識公爵大人?”
看他這樣子,薩菲爾就知道這貨在想些什麼,于是搖了搖頭︰“抱歉,並不認識,我們只是有事情要找他,通過沫芒宮提交了申請,獲得批準之後下來的,可說不上什麼話。”
“這樣啊…”大叔聞言沉默了下去。
得知二人與公爵不熟,他也沒有了繼續交流的欲望,只想著趕緊干完活就離開。
薩菲爾和阿蕾奇諾對視了一眼,聳聳肩,看來,這梅洛彼得堡也是免不了人情世故的。
三人很快就來到了梅洛彼得堡之中,離開巡軌船,跳到岸邊,大叔指了一個方向︰“那邊就是公爵大人的辦公室了,你們直接過去就行。”
說完,他頭也不回就離開了。
薩菲爾二人也沒有阻止,反正這里薩菲爾熟悉,並不需要什麼指引人員。
二人也不著急,就這樣慢慢走著,因為現在時候還早,並沒有多少人,所以這里還是十分冷清的。
阿蕾奇諾對這里的一些規矩還很好奇,特別是特許券的事,她讓薩菲爾說給她听。
薩菲爾撓了撓頭,想了一下才道︰“這個嘛…我覺得,這大概也是隔絕了梅洛彼得堡與外界的一種原因吧。因為特許券和摩拉原則上是無法流通的。
這就導致了在這里的財富無法帶到外界去,而外面的財富也帶不進來,蕾姐,你說,這樣一來就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嗯…外界的一切都與這里無關,這應該是為了更好地讓犯人們回到同一起跑線吧?”阿蕾奇諾想了想,開口道。
薩菲爾卻輕笑著搖了搖頭︰“外界財富眾多的人會接受不了自己變得一無所有的事實,在自暴自棄之後,他們總要重新開始,否則只憑借著一天一頓的基本飲食是很難保障身體需求的。
高強度的工作也會拖垮身體,而犯罪者,不可能全部都是激情犯罪,也有因為瀆職、玩忽職守、經濟犯罪、職務犯罪之類原因進來的聰明人。
所以梅洛彼得堡漸漸的也發展出了商業,有人就會在這里開始做生意,有了商業就會斂財,總有人會在這里積累起一定的財富…”
“等他們刑期滿了,這些特許券就用不了了吧。”阿蕾奇諾回過味來。
薩菲爾點了點頭︰“這也是這些人不願離去的原因啊。有了特許券,就能在這里過風生水起的生活,如果是在外面生活不如意的人,在這里能過得很好,出獄對他們來說反而是一種落差。
甚至有人因為在外頭是窮光蛋,但是在里頭有很多特許券而選擇一輩子生活在梅洛彼得堡,這就是經濟割裂導致的秩序互斥。
梅洛彼得堡只要一天不廢除特許券,就一天融不進楓丹主社會。”
阿蕾奇諾輕笑一聲︰“但,這里本就是監獄,不是嗎?它根本不需要融入楓丹的主社會。”
“唉…但,這里原本不是這樣的呀。”薩菲爾說著,看向了不遠處的建築,那是公爵辦公室所在的地方。
阿蕾奇諾沉默了,她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其實特許券並不是憑空產生的,這玩意兒是潘塔羅涅在這里進行的一場實驗留下的副產物。
就是為了觀察研究獨立于摩拉體系之外的經濟體系是否可以取代摩拉成為提瓦特的通用貨幣。
根據現在梅洛彼得堡的狀況來看,他的實驗還是比較成功的,至少說明了,作為貨幣,摩拉並不是必須的,在經濟意義上,摩拉最大的價值還是源自于摩拉克斯的擔保,他的存在注定了摩拉的穩定。
而拋開這一點,摩拉能夠做到的事,其他形式的貨幣也可以做到。
至于為什麼到最後特許券還是被潘塔羅涅給放棄了,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摩拉本身就是貴金屬,它本身就存在價值,這一點是特許券不具備的。
而且摩拉還可以作為力量載體,用以制作其他物品,這一點特許券同樣辦不到。
正是因為認識到了這一點,潘塔羅涅才沒有繼續嘗試用特許券沖擊摩拉市場,因為根本不可能成功。
但他的實驗依舊造成了實質性的影響,梅洛彼得堡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潘塔羅涅造的孽,他這輩子都還不完。”薩菲爾冷笑,徑直走過無人的梅洛彼得堡長廊,向著公爵的辦公室走去。
達達利亞在梅洛彼得堡失蹤,萊歐斯利作為這兒管事的,應該知道些什麼,再不濟也該察覺到一些風吹草動。
二人走近,很快就被兩名警衛攔住了︰“這里是公爵辦公室,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我們今天要拜訪的事,萊歐斯利應該知道了,麻煩通報一聲。”薩菲爾開口道。
一名警衛迅速點頭︰“請稍等,我去請示公爵大人。”說完,他就跑進了辦公室之中。
過了幾秒,這名警衛快步跑了回來︰“請進,公爵大人正在等待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