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兒早已在觀察獨孤明的狀況,聞言立刻道︰“殿下所中之毒,名為‘蝕骨青’,毒性陰狠,已隨氣血滲入經絡,七日是極限,再不解毒,恐傷及根本,復明無望!解毒需施以金針渡穴,輔以特制湯藥,過程凶險,且不能中斷,需絕對隱秘之地!”
她沉吟片刻,腦中靈光一閃︰“王妃!殿下,王妃娘娘禮佛心誠,在王府西苑有一處獨立佛堂,平日只帶一二心腹侍女灑掃,最為清靜。
臣女可借‘探望王妃娘娘鳳體’之名進入西苑,在佛堂內為殿下施針解毒!佛堂供奉菩薩,尋常人等不敢擅闖,最是安全!”
獨孤明微一頷首︰“王妃深明大義,可托付。謹言,你親自安排,務必隱秘!”
次日,一輛不起眼的青帷小轎從王府側門抬出,直奔西苑。轎中坐著的正是扮作侍女模樣的李寶兒,藥箱藏在食盒底層。蕭謹言親自護送,以王妃召見醫女問診為由,順利進入守衛相對松懈的西苑。
佛堂內檀香裊裊,肅穆寧靜。王妃孫氏,一位氣質溫婉卻眼神清亮的女子,早已屏退左右,只留一名啞巴老嬤嬤守在門外。
“殿下,寶兒姑娘,快快有請!”王妃滿臉焦急地迎上前去,當她看到被蕭謹言小心翼翼攙扶進來的獨孤明時,淚水瞬間在眼眶里打轉,但她還是強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努力保持著鎮定。
時間緊迫,根本容不得他們過多地寒暄。李寶兒二話不說,迅速在佛堂內鋪開一塊簡易的軟墊,然後點燃了一種特制的提神醒腦的藥香。
那藥香的味道並不濃烈,卻有著一種淡淡的清香,讓人聞了之後精神為之一振。
一切準備就緒後,李寶兒從隨身攜帶的包裹里取出一套特制的金針。這些金針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它們的不凡。
李寶兒將金針放在燭火上灼燒,進行消毒處理,她的動作熟練而又專注,仿佛這是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
待金針消毒完畢,李寶兒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然後轉頭對獨孤明說道︰“殿下,請您盡量放松身體。這毒素在您體內盤踞已久,根深蒂固,我用金針引毒時,可能會讓您感到劇痛無比。但無論如何,請您一定要忍耐住,千萬不可運功抵抗,否則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李寶兒的聲音雖然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讓人無法忽視。
獨孤明除去上衣,露出精壯卻因毒素蔓延而隱現烏青脈絡的上身。他盤膝而坐,臉上綢帶未除,只沉聲道︰“開始吧。”
李寶兒深吸一口氣,指尖捻起一枚細如牛毛的金針。她眼神銳利如鷹,認穴奇準,第一針便穩穩刺入獨孤明頭頂的“百會穴”!針入瞬間,獨孤明身體猛地一顫,額頭青筋暴起,牙關緊咬,卻硬是沒發出一絲聲音。
緊接著,第二針“風池”,第三針“大椎”……金針沿著督脈要穴一路向下,每一針刺入,都伴隨著獨孤明肌肉的劇烈痙攣和豆大的汗珠滾落。
烏黑的毒血,開始從針孔處緩緩滲出,散發出淡淡的腥臭。
王妃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用帕子死死捂住嘴,不敢出聲打擾。
蕭謹言手握劍柄,守在門邊,警惕著任何一絲異動,額角同樣布滿冷汗。
李寶兒全神貫注,手法快如閃電,又穩如磐石。七七四十九枚金針,遍布獨孤明上身要穴,構成一個玄奧的針陣。
她時而捻轉提插,時而輕彈針尾,以內力輔助引導毒素外泄。隨著金針的顫動,更多的烏黑毒血被逼出,獨孤明的臉色也從駭人的青灰,漸漸透出一絲虛弱的蒼白。
整整兩個時辰,佛堂內只有金針的微鳴、李寶兒偶爾的低聲指引以及獨孤明粗重壓抑的呼吸聲。
當最後一枚金針拔出,一股濃稠如墨的黑血從“至陽穴”激射而出,濺落在事先準備好的棉布上!
李寶兒迅速以藥粉覆蓋傷口止血,同時將早已熬好的解毒湯藥喂獨孤明服下。
“成了!”李寶兒長舒一口氣,幾乎虛脫,後背衣衫已被汗水浸透,“毒素已引除大半,余毒需湯藥慢慢拔除。殿下,您現在感覺如何?”
獨孤明緩緩睜開眼——這一次,不再是空洞的黑暗!雖然視線模糊,如同隔著一層濃霧,但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佛龕上跳躍的燭火,看到了眼前李寶兒疲憊卻明亮的雙眼,看到了王妃喜極而泣的面容,也看到了門邊蕭謹言緊繃而關切的側臉!
他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緩緩地抬起,仿佛那只手有著自己的意識。當他的指尖觸踫到眼前的綢帶時,一股輕微的電流瞬間傳遍全身,讓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這是一種多麼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啊!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光明了,哪怕只是這一點點微弱的、朦朧的光線,也足以讓他的心神激蕩不已。
“光……”他的喉嚨艱難地滾動著,發出了一個沙啞而又充滿力量感的音節。這個音節在空氣中回蕩,帶著他對光明的渴望和對重見天日的期待。
一旁的王妃和蕭謹言听到這個聲音,激動得幾乎要落淚。他們知道,這意味著他的眼楮終于有了一些反應,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恭喜殿下!”李寶兒的臉上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但隨即她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不過,殿下初愈,視物尚不清明,而且體內的余毒還沒有完全清除,所以還需要靜養數日。在此期間,萬萬不可過度用眼,更不能動怒。至于這綢帶……暫時還不能取下。”
“明白。”獨孤明的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沉穩,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銳利,“看得清人心,比看得清物件更重要。”他轉向蕭謹言,“謹言,王府內外,二皇子那邊的‘眼楮’,可都‘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