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七的雪夜，陳嶸站在別院窗前，手中的密信已被汗水浸濕。
"東風遲，改其正月"六個字像六把刀懸在他心頭。窗外，鵝毛大雪無聲墜落，掩蓋了遠處傳來的更鼓聲。
"大人，人都到齊了。"管家老周低聲稟報，袖口還沾著未化的雪粒。
陳嶸深吸一口氣，將密信湊近燭火。火舌舔舐絲帛的瞬間，他仿佛看到滿門抄斬的血光。
"帶路。"
穿過三道暗門，地下密室的空氣渾濁而壓抑。
就在這一瞬間，六道目光如同六道閃電一般，齊刷刷地落在了陳嶸的身上。
這六個人分別是兵部武選司郎中薛崇、職方司主事李文煥、西山大營參將趙驥，以及三個身著商人裝扮的陌生人。
在這六個人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那位滿臉虯髯的北境使者拓跋宏。
他身材魁梧，腰間懸掛著一把彎刀，在燭光的映照下，彎刀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寒光。
陳嶸的聲音有些沙啞，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著。他緩緩地開口說道“諸位，計劃有變。”
他的話音未落，薛崇手中的茶盞突然發出“ ”的一聲脆響，一道細微的裂縫出現在了茶盞上
薛崇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盯著陳嶸，厲聲道“出了什麼事？”
陳嶸將貴妃金簪傳出的消息道出，密室頓時炸開鍋。
拓跋宏怒不可遏，他的手掌狠狠地拍在案幾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案幾上的燭火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震動而劇烈搖晃起來，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延期？這怎麼可能！”拓跋宏的聲音震耳欲聾，他瞪大了眼楮，滿臉怒容地吼道，“我軍已經在邊境集結完畢，糧草也只夠撐到月底！現在突然說要延期，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趙驥見狀，連忙伸手按住拓跋宏的手腕，勸慰道“拓跋兄，稍安勿躁。這件事情確實有些蹊蹺，皇上之前突然調北境軍去支援東境，現在又傳出延期的消息，恐怕其中有什麼內情啊。”
拓跋宏的眉頭緊緊皺起，他轉頭看向趙驥，追問道“你是說，這可能是一個陷阱？”
趙驥點了點頭，臉色凝重地說“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畢竟，我們對東境的情況了解有限，誰知道那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一旁的李文煥听到兩人的對話，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顫抖著聲音說道“如果這真的是一個陷阱，那我們豈不是陷入了絕境？”
就在這時，屋頂上的積雪似乎也感受到了室內緊張的氣氛，一片積雪悄然滑落，發出輕微的“簌簌”聲。
而在屋頂的積雪下面，莫影整個人都埋在雪堆之中，他的右耳緊貼著一根特制的銅管，將密室中的對話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他左手輕揮，三個黑影無聲散開，跟蹤每一位進出別院的人員。
密室內，氣氛凝重，陳嶸突然站起身來，迅速抽出一卷地圖，將其鋪展在案幾之上。
他的動作干脆利落，仿佛這個決定已經在他心中醞釀已久。
“不管這是不是一個陷阱，我們現在都已經沒有退路了。”
陳嶸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的目光緊盯著地圖，手指準確地落在京城西門的位置上，“臘月十五，會有一批‘藥材’從這里進入京城，而負責守衛此門的將領，是我們的人。”
拓跋宏坐在一旁，原本眯起的眼楮微微睜開，流露出一絲驚訝之色。他凝視著陳嶸所指的地方，沉默片刻後問道“有多少‘藥材’？”
陳嶸嘴角微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回答道“足夠武裝三千死士。”
拓跋宏心中一震，三千死士的力量絕對不容小覷。他不禁對陳嶸的計劃多了幾分期待。
陳嶸接著將手指移向北境方向，繼續說道“貴部按照原計劃，在臘月二十起兵，但不要強攻，只需做出牽制的姿態即可。”
趙驥一直靜靜地听著，此時恍然大悟，脫口而出“大人這是要聲東擊西啊！讓朝廷誤以為我們的主攻方向在北境，而實際上……”
"不錯。"陳嶸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正月朔日大朝會，皇上必在太極殿。屆時死士從密道潛入，北境軍佯攻居庸關，東西呼應——"
"你確定密道安全？"一個始終沉默的"商人"突然開口，"我听說獨孤帝最近在清查宮中暗道。"
陳嶸冷笑"那條密道是太祖年間修建，只有歷任兵部尚書知曉。入口在"他忽然警覺地掃視眾人，"屆時我自會告知該知道的人。"
屋頂上，莫影的瞳孔微微收縮。他輕輕叩擊腕間銅環，遠處立刻有夜梟鳴叫回應——這是加派人手盯緊陳嶸的信號。
密室內的爭論仍在繼續。拓跋宏突然拔出彎刀，刀尖抵住陳嶸咽喉"陳大人，你若敢耍花樣"刀鋒一轉，削下陳嶸一縷發絲，"我北境兒郎的刀，下次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滿室死寂。陳嶸面不改色地推開彎刀"拓跋兄多慮了。我陳氏全族性命都系于此，豈會自毀長城？"
眾人又商議了半個時辰，最終決定由李文煥負責聯絡西門守將，趙驥安排死士潛伏，薛崇偽造調兵文書。
臨走時，陳嶸特意留下拓跋宏"告訴大汗，事成之後，幽雲十六州必定如約割讓。"
雪下得更大了。莫影如一片陰影從屋頂飄落，袖中滑出一支細竹管。
他對著竹管輕聲道"甲組跟拓跋宏，乙組盯趙驥，丙組守西門。陳嶸由我親自處理。"
遠處傳來四更的梆子聲。陳嶸送走最後一位客人，站在院中望著漫天飛雪，忽然打了個寒顫。
他不知為何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獨孤帝將兵部侍郎印信交到他手中時的眼神——似笑非笑，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大人，該回了。"老周捧著狐裘過來。
陳嶸攏了攏衣襟，踏入風雪中。他沒想到，每一步腳印下，都有一片幾不可見的銀箔——那是暗衛特制的追蹤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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