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藏銀票
“縱著你把娘家當自家醫館貼補？”蕭謹言蹲下來幫她撿，指尖踫到一處潮濕，才發現她低著頭在哭。
他嘆口氣，把銀票塞進她手心︰“當年若不是你爹把你許給我，我家怎麼能有今天呢。如今別說二百兩，就是要我把慧養堂的匾額劈了當柴燒......”
“呸呸呸！大年根底下說什麼晦氣話！”李寶兒慌忙捂他的嘴，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倒笑出了聲。
窗外更鼓恰巧敲過三聲，雪光映得滿室微明，裝銀票的漆盒在兩人推讓間歪在枕邊，像極了當年新婚夜被打翻的合巹杯。
寒冬臘月二十三這一天，地處南方的永州城被冰冷刺骨的凍雨籠罩著。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寒風裹挾著雨滴四處肆虐。然而，位于街角的李家火鍋鋪子卻是另一番熱鬧景象。
鋪子內，一口口巨大的銅鍋里翻滾著熱氣騰騰的湯底，咕嘟嘟地冒著白色水汽，彌漫著濃郁的香氣。
店主李老四正忙前忙後地招呼著客人，他熟練地用大勺從大缸里舀出一勺勺酸爽可口的酸菜，添加到客人面前那已經煮得沸騰的鍋中。
就在這時，一個身披油布雨衣、手舉雨傘的驛差匆匆來到店門口。只見他用力跺了跺腳上的泥水，大聲喊道︰“李掌櫃，有您一封從京城寄來的家書！”
听到這話，李老四心中一緊，連忙放下手中的勺子和酸菜盆，甚至連系在腰間的圍裙都來不及解開，便快步迎向門口。
由于太過匆忙，李老四那雙剛剛還忙著擺弄食材的手沾滿了鮮紅的辣油。
此刻，他也顧不得擦拭一下，就直接伸出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撕開了信封。隨著信紙一點點展開，他的目光急切地掃過上面的每一行字。
讀著讀著，原本因寒冷而略顯蒼白的臉色逐漸發生變化。先是泛起一抹紅暈，緊接著，那紅暈迅速蔓延開來，直到整張黧黑的臉膛都漲成了深紫色，猶如熟透的茄子一般。
突然間，只听得他猛地一拍自己粗壯的大腿，高聲叫嚷起來︰“好啊，好你個秦桂梅！之前跟我說要去京城看望寶兒坐月 子，我當時還信以為真呢！沒想到啊，敢情她是跑到京城去給咱家軍寶說媳婦啦！”
這一聲怒吼如同平地驚雷，瞬間響徹整個火鍋鋪子。櫃台上擺放著的那些裝滿辣油的罐子受到驚嚇，不停地搖晃起來，仿佛隨時都會傾倒在地。
正在堂食的客人們更是被嚇得不輕，一個個手一抖，差點把手中的筷子摔到地上。一時間，店內嘈雜聲四起，眾人紛紛將好奇的目光投向情緒激動的李老四。
當夜，月黑風高，萬籟俱寂。店鋪里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喧鬧聲逐漸消失，最終只剩下一片靜謐。打烊之後，李老四獨自一人留在店內，開始收拾整理。
他先將那口銅火鍋仔細擦拭，直到它變得 光瓦亮，能夠清晰映照出人的面容。然後，他輕手輕腳地走向後院，那里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正在熟睡中的伙計。
李老四挨個輕輕拍打他們，輕聲呼喚道︰“都起來啦！快醒醒！東家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呢！”伙計們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只見李老四滿臉笑容，興高采烈地宣布道︰“東家提前給咱們放年假啦！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咯！”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個賬本，嘩嘩嘩地快速翻動著頁面。接著，他走到每個伙計面前，大方地給每人額外多塞了半吊錢。
“拿著這些錢，回家和家人一起過個熱鬧年吧！不過……咳咳，過了正月十五嘛，這個……也許咱們就不回來嘍。”李老四這番話說得有些含糊其辭，讓人摸不著頭腦。
但他的眼角卻不由自主地堆起了深深的笑紋，顯然心情非常不錯。
一旁正在專心致志燒炭的老王頭，突然間听到這句話，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猛地抬起頭來，那原本就不大的眼楮此刻瞪得如同銅鈴一般大，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心里頭暗自犯起了嘀咕︰“哎呀呀！這東家今兒個到底是咋回事啊？莫不是喝多了那鮮美的高湯，把腦子給喝糊涂啦？要不然怎會突然之間作出這般稀奇古怪的決定呢？”
此時此刻，時間已經悄然流逝到了三更時分。萬籟俱寂之下，整個城鎮仿佛都被一層濃厚的夜色所籠罩，陷入了深深的夢鄉之中。
然而，與其他人不同的是，李老四卻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只見他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灶房門口，然後輕輕地蹲下身子，宛如一只靈活的貓一般。接著，他借助著爐灶內那微微閃爍著的、極其微弱的火光，開始小心翼翼地行動起來。
李老四那雙略顯粗糙的大手，動作輕柔且熟練地將一張張銀票從懷中取出，然後仔細地將它們一針一線地縫進自己身上那件灰鼠皮夾襖的內襯里面。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格外謹慎小心，生怕弄出一丁點兒聲響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原來是李老四的女兒英子，她一邊揉著自己那睡眼惺忪、朦朦朧朧的雙眼，一邊慢悠悠地走進了灶房。
只見她的懷里還緊緊抱著一把古舊的算盤，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著什麼。當她走到李老四身邊時，才稍稍清醒了一些，開口說道︰“爹，咱家如今的現銀加一塊兒總共還有二百八十七兩四錢呢......”
可惜，她的話還沒來得及全部說完，就被心急如焚的李老四匆忙打斷了。
“噓——小聲點兒，我的乖女兒！千萬別出聲，可別把其他人給吵醒啦。”李老四趕忙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做出噤聲的手勢，同時將自己的聲音壓得極低極輕，仿佛生怕驚起一絲塵埃。
只見他動作麻利地迅速咬斷了手中那根細細的線頭，然後輕輕一甩手，便將線頭準確無誤地拋進了一旁的針線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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