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順天府如沐春風,街道上車水馬龍,一隊人馬悄然入城,守門的城門官本還想上前例行公事的盤問一番,卻被一群東廠侍衛懟到了牆角,給他們亮了一下身份腰牌,嚇得腿軟,差點就給跪下了。
而一身常服的劉安畢恭畢敬的迎了上去,輕輕一躍,就坐在了車夫旁的空位之上,而那馬夫不是別人,正是御前抱刀衛——無名。
朱棣打著前往順天府暗訪都城修建的名義離京,將朝堂交給了監國太子,由大學士楊士奇輔佐其政。
朱高熾也沒有多加阻撓,畢竟老父親也需要出去走走,排解一下心中的憂思。
對于朱棣來說,何以解憂?唯有姚廣孝也。這亦師亦友亦知己的兩位,在朱棣稱帝以前,一直是他排憂解難的好幫手。
只不過自從朱棣如願住進了京師,姚廣孝卻變得無心參與朝政,不光從不去面聖參加朝會,更是以監督京師修繕工作,長期住在慶壽寺里安心當起自己的主持,管你大明洪水滔天,再也漫不過他寺院的石階。
朱棣這次前來,沒有去住燕王府,也沒再去林川的方府蹭吃蹭喝,反倒直接讓車隊開向了慶壽寺。
“無名大人,你們到得稍晚了些,路上有什麼顛簸否?”馬車上,劉安好奇的閑聊起來,按照原定計劃,他兩天前趕到順天府時,皇上應該已經到達1天有余,但結果自己卻在順天府等了兩日。
“劉公公,莫打听皇上的行蹤,你有何想法嗎?”無名斜眼看了劉安一眼。
劉安笑著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瞧我,出了宮門就忘了規矩,多謝無名大人提醒,不問不問。”
“劉公公,皇上宣你進車來敘。”劉金寶公公拉開了馬車上的小窗,對著前面的劉安招呼道。
“遵旨!”劉安迅速翻身下車,來到了車後,登上了車廂。
此刻,朱棣正側臥在矮椅之上,很沒精神,劉安看得有些吃驚,皇上比他離開京師時要憔悴了不少,想來得見太祖幽魂,對他的沖擊還是很大。
“劉安,密函送到了嗎?”朱棣嘆息問道。
“回陛下,已然送到,方大人親自接收了那群倭使,按時候算,明日應該就能到達順天府了。”劉安估算著時間。
“嗯,他有不情不願嗎?”朱棣是想知道林川的反應,畢竟這小子是出了名的無利不起早,這到密函只說了讓他辦事,就沒有些事成之後如何如何,以林川的風格,不嗶嗶賴賴一下,倒有些讓人奇怪了。
“這個倒沒有,替君分憂本就是爾等臣子的本分,方大人深明大義,又怎會不情願?”劉安假里假氣得還給林川說起了好話來。
“瞧瞧,你還知道給他背後打個圓場,他可從沒說過你一句好話。”朱棣不由笑了笑,卻沒覺察,林川在他心中的形象正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方大人與奴才的糾葛,都是奴才咎由自取,怪不得方大人,想此次公差見面,方大人待奴才就不錯,還請奴才吃了一頓漠北手指羊,香得咧。”劉安陪主子笑著。
“土家堡的漠北羊肉確實正宗,特別是3,4個月的小羊羔,又嫩又滑……說起來也好久沒去土家堡了,有機會真想再去轉轉。”朱棣對土家堡是有感情的,回想起第一次親征漠北,打得韃靼十萬兵馬潰不成軍,就是在土家堡進行的部隊集結,隨後驅趕敵軍,猶如草原上四散的羊群一般,那一年朱棣還年輕,意氣風發。
“成啊!等陛下在順天休養夠了,奴才跟您當向導,去土家堡溜溜。”劉安可實在太樂見其成。畢竟今時今日的土家堡之成就,對于林川來說,也不算什麼好事。
“過去朕在土家堡可住了半年,還需要你當向導?”朱棣隱約從劉安話里听出了一些異樣,但沒打算深入討論,稍作思考,吩咐道,“這次出遠門,你也是辛苦,你帶著你的手下先回京師吧。”
“奴才遵旨,這就退下。”劉安沒再多言,反思自己的發言,為何會引起朱棣的警覺,看來自己還是有點操之過急,不該過多表現出對林川的異樣。
果然林川不管做什麼,依舊是朱棣心中不可詆毀的白蓮花,這有勇有謀的將軍真是他的夢中護國軍神。
很快,皇上的馬車就來到了慶壽寺的門外,劉安自然的先行下車,為朱棣準備好了馬凳,自己畢恭畢敬的目送朱棣進入了寺廟,他這才帶上了自己的人,一刻不停開始往運河的碼頭趕,將坐船回京,真是條听話的好狗。
知道皇上來了,慶壽寺內迅速請走了諸位香客,閉院清修,就連席應真也無法再與姚廣孝對弈,搬到了藏經閣去暫住。
家寶和尚迅速招呼了幾個師兄弟,將師父的小院給好生打掃了一番,朱棣就在無名與劉金寶公公的陪同下來到了此處。
“老和尚,想我否?”已經悶悶不樂快半個月的朱棣,得見了姚廣孝這才心情愉悅了起來,揮手打起了招呼。
“萬歲爺,你不在奉天殿里坐著,跑我這小廟來作甚?”姚廣孝看見朱棣,並沒什麼好心情。
“你看你,這麼久不見,一見面就給我擺臉色?咋的,我欠你的啊?”朱棣也是和老友拌起嘴來。
“你忘了去年你昭告天下,要遷都順天的詔令了?這種事情,你藏著掖著不行嗎?現在這麼一公布,各種材料的價格噌噌噌的往上漲,地價也越來越貴,順天府每天都有人為了一塊好地打架斗毆,亂得人心煩。”姚廣孝難得見到了皇上,當然要數落一番,不爽?那你就別給我公差,我安心當個和尚就行。
“還有這事?我在京師,怎麼沒有听說啊?”朱棣也不拿自己當外人,自己走到了小院走廊邊坐下,頗有眼力勁的家寶和尚,趕緊給皇上泡上了一杯苦丁茶,那叫一個苦啊,像自己的來時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