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四人來到了浪人營,陸風竹和甦岸舟打扮成了扶桑武士,顧庭月和柳茗泉則穿上和服,臉上擦滿白粉,扮成了妓女。
陸風竹和柳茗泉湊成一對,因為柳茗泉多少會幾句簡單的扶桑話。
出王城往東五里就達到了浪人營,這里跟軍營一樣連營扎寨,到處都是帳篷,房屋很少。
只見路上到處都是喝醉酒的扶桑武士,他們大聲叫嚷著,互相推搡,發泄著心中的憤懣。
陸風竹低聲問“他們這是怎麼了?像一群酒瘋子。”
柳茗泉道“這些底層的扶桑人背井離鄉來到這里,都是懷著發財夢來的,可到頭來發達的能有幾個,絕大部分還是沉淪下僚,苦苦掙扎,勉強糊口罷了。扶桑人看待事情有強烈的宿命感,認為個人的生命也同櫻花一樣易于凋零,所以他們及時行樂,借酒消愁是常態。”
幾人往前走了一段路,來到了海邊,只見這里點燃了幾十堆篝火,許多扶桑女人圍著篝火轉圈,有幾個手中拿著類似胡琴的樂器,拉著哀婉的曲調,大家一起唱歌。
其中有一堆篝火旁的一位女子居然用漢語在唱,只听見她唱道“人生終有死, 千年無異人;唯于在世時, 歡樂度光陰。方知人世中, 萬事皆為空。愁苦思及此, 悲淒寧有窮!長月黃昏後,佇立露沾身;莫問我為誰,我自待伊人。莫問我為誰,我自待伊人。”
陸風竹問“她們手中拉的是什麼樂器啊?”
柳茗泉道“是三味線,一種扶桑國特有的琴,扶桑國的妓女們表演彈唱時常拉三味線伴奏。”
就在這時一名喝醉酒的扶桑武士湊上前來與幾人說話,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大堆,來時他們約定好,若與人搭話,就由甦岸舟出面應付,剩下三人裝聾作啞便是。
甦岸舟回了他幾句,這人用手指指了指遠處的山坡,然後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顧庭月問“老甦,你和他說什麼呢,很投緣的樣子。”
甦岸舟道“他問我是哪里人?他說他是大阪來的,問我是不是他老鄉,如果是的話就請他喝酒,我說我是江戶人,他听後有點生氣,說那上面有擂台,今晚就有江戶人與大阪人比試,讓我一定得去看。”
陸風竹道“有人比試,就會有用刀的武士聚合在一起,我們去看看吧。”
四人爬上山坡,只見這里有一大塊平地,上面有五個擂台,擂台的四角都立著柱子,上面掛著像孔明燈一樣的東西,將整個擂台照亮,每個擂台上都有人在比試。
其中一個擂台上正在比試的是兩個赤裸上身的大胖子,他們用身體互相撞擊,撞完後分開,再撞,如此反復。
陸風竹笑道“這算什麼比試?”
甦岸舟道“這是相撲,其實就是摔跤,扶桑人喜歡這玩意,可能是因為扶桑人平時都沒有什麼肉吃,所以他們喜歡大胖子吧。”
幾人把目光投向另一個擂台,那上面是比試刀法的。一名枯瘦的中年人剛剛將一名少年打敗,他揮舞著手中的武士刀,大聲呼喝著,一名扶桑女子上前將一朵紅色的花別在了他的胸口,還狠狠地親了他一下。
中年人大為得意。
擂台下圍著幾十名扶桑武士,陸風竹的目光在其中搜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跛腳的,結果跛足的沒找到,卻看見了跟在金勝南身旁的那個刀疤臉漢子,刀疤臉漢子也看見了他,立刻轉頭就走,陸風竹對三人說“我去去就來。”
刀疤臉漢子走進一片密林,陸風竹也跟了進去,進到林中,發現刀疤臉漢子不見了,四下靜的嚇人,他屏住呼吸,提防有人來偷襲。
一陣馬蹄聲從林子深處傳來,他循著聲音找了過去,等他到了附近時馬蹄聲又消失了。
忽然,他感覺到一陣寒意襲遍全身,多年征戰沙場讓他的感覺變得異常敏銳,這一刻在這片林子里他感覺到了很重的殺氣!
他立刻想到原路返回,可是這片林子很大,而且樹木很高,只有少許月光照了進來,他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他知道這時候一定不能在林中亂走,于是伏下身子,盡量不發出聲音,在林中匍匐前進,爬了一段路後來到一棵大樹下,他手腳並用爬到樹頂,向外眺望,發現森林的一頭是陡峭的山崖,另一頭則是海邊,點燃著許多篝火。
他縱身一躍,跳到了另外一棵樹的頂部,忽然“嗤嗤”聲響起,有人朝他射箭,他急忙閃身躲避,這下沒能站穩,從樹頂摔了下來,他反應很快,立刻伸手勾住了樹枝,他知道樹上危險,可地面上也許更危險,等了一會,敵人沒有動靜,于是他再次向前面一棵樹躍去,這回他用了全力,一口氣不停歇地在樹上跳了五次,眼看就要出林子時他的左肩中了一箭,整個人掉到了地上,這下受傷不輕,心中暗道這時候敵人要是沖上來我可就完了。
這時忽然听到一聲呼喝聲,跟著林子中又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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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經驗告訴陸風竹敵人已經離開了,他掙扎著爬起來,忍著痛走出了森林。
他將插在肩膀上的箭折斷一截,他打算能回去找柳茗泉幫自己把余下的箭頭取出來。
他沿著海岸走,想回到擂台那里,可是海灘上都是沙子,在其中行走頗為艱難,他走的很慢。
這時忽然听見一個女人用漢語在與人調笑“你想看我胸口這朵花?那你可得要花點心思了,嗯。”
陸風竹十分驚訝,因為他對這個聲音有印象,轉過頭一看,果然這個女人就是封萍蹤,此刻她穿著一身薄紗,月光下胸部和大腿若隱若現,臉上盡是魅態。她身旁則站著一個穿著寬袖衣服的扶桑人,看著不是尋常武士而是有一定官階的人。
這人臉紅彤彤的,應該是喝了不少酒,用生疏的漢話說道“你的,跟我快活,我的,銀子大把。”
封萍蹤笑道“那就來啊。”
兩人拉扯著進了一間帳篷,一進去扶桑男子就將封萍蹤撲倒在氈毯上,想要去親她的臉,卻被封萍蹤伸手擋住,扶桑男人粗著喉嚨說“來,來,我會讓你快樂的!”
封萍蹤笑道“慢一點,有點情趣。”說著她用腳在男子大腿上來回滑動,男子被撩撥地意亂情迷,他用扶桑話大叫了一聲,然後在封萍蹤的脖子上瘋狂親吻。
正當他魂飛天外之時封萍蹤從頭上取下發簪對準了他的太陽穴,正要用力刺下去的當口陸風竹沖了進來,他一把拎起扶桑男子將他扔了出去,男子落地後整個人懵了。
陸風竹大聲叱道“不想死就趕緊滾!”
扶桑男子被他的氣勢所震懾,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封萍蹤笑道“喲,這不是陸捕頭嘛?想不到你平時看著一派正人君子模樣,居然喜歡偷窺別人行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陸風竹肩上本來就有傷,剛才又強行用力把那人抓起來,這下傷的更重了,他咬緊牙關罵道“你你,胡說八道。”
說話間他肩膀上的血不停地流出,滴到了氈毯上。
封萍蹤訝道“你受傷了!”說著就從懷里取出一個瓷瓶,“我來給你敷藥。”
陸風竹剛想推開她就被緊緊地抱住了,他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曲線,頓時羞的滿臉通紅。
封萍蹤用匕首劃開陸風竹的衣服,查看了傷口後低聲道“箭頭有點深,你忍一忍。”接著她用嘴咬住箭頭然後一用力將箭頭拔了出來。
鮮血汩汩流出,封萍蹤居然在傷口上用力吸吮起來。
陸風竹道“可以敷藥了!”
封萍蹤用含混的聲音說“嗯,要把污血吸干淨才行。”
她說是吸污血,可將血吸出來卻並不吐掉而是直接吞了下去,她似乎吸上了癮,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陸風竹叫道“你再這樣吸下去我就要失血而死了!”
封萍蹤這才停下來,她將瓷瓶里的藥敷在傷口上,然後又取出一塊錦帕將傷口包好。
陸風竹頓時覺得傷口處清涼了不少,知道她給自己用的是上好的傷藥,于是道了聲“多謝。”
封萍蹤又拿出一個瓷瓶倒出幾粒紅色的藥丸,道“吃兩粒吧,保證你神清氣爽,什麼疼痛都感覺不到。”
陸風竹知道這是她自己配置的奇石散,當即笑著搖了搖頭“這麼金貴的東西我這樣的粗人無福消受。”
封萍蹤罵了句“不知好歹。”說著自己吃了兩粒。
陸風竹問“封大小姐,你怎麼會跑到這鯨山國來的?”
封萍蹤道“還不是拜你所賜,閻本正那個煞星找你問話,你盡說我們的壞話。他問完了回去就彈劾我們幾人的老子,說他們縱子行凶,還好聖上他老人家明鑒,知道你們說的這些都沒證據,全是推測。雖然我們沒被抓進大牢,可干的那些事朝野上下都知道了,老子們生氣極了,禁止我們在京城亂竄。沒法子,我們就只好到鯨山國來玩玩了。這里山高皇帝遠,沒人管。”
陸風竹問“這麼說起來魏顯,李浩,章雍他們也都來了咯?”
封萍蹤道“當然,大家一起出來散心也有個伴不是嘛?”
陸風竹知道她是在胡扯,她來這里定是有所圖謀,卻並不戳穿,笑著問“你倒是很會玩嘛,跑到這浪人營里來做流鶯。你為什麼要殺那個扶桑人?”
封萍蹤道“他想佔老娘便宜,當然該死!”
陸風竹知道這人瘋瘋癲癲,不想和她有過多的瓜葛,便道“謝謝你替我治傷,我還有事,告辭了。”
封萍蹤道“怎麼?又要急著去見那個草包顧姑娘啊?”
陸風竹道“封大小姐,嘴下積德吧。我有一言奉告,這里不比京師,你們最好收斂一些,否則真出了事可沒人替你們善後。”
說完他離開帳篷,沿著海岸繞回到那個擺擂台的山坡。
這時甦岸舟正在擂台上與人比試,只見他出刀如飛,渾身藏于刀光之中,不一會就將一名身材干瘦的扶桑武士給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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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庭月見他回來,問道“木頭你追上那個人了嗎?”
陸風竹搖了搖頭,心想自己一時大意,差點就死在那森林里,假如猜得不錯,那里頭藏著一支軍隊,他們到底有什麼圖謀呢?加上封萍蹤一伙人,這鯨山島上越來越熱鬧,看來接下來一定會出大事。
柳茗泉道“陸捕頭,你錯過了甦老板的精彩表演,他已經連著打贏三名扶桑武士了。”
陸風竹不解,問“甦老板好好的為何要去與人打擂台?”
顧庭月道“這是我的主意。我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浪人營里又有幾萬人,想找一個人很難。但是要是能多認識幾個扶桑武士就不一樣了,他們能幫我們找人。”
陸風竹不解“這跟甦老板打擂台有什麼關系?”
顧庭月得意地解釋道“這叫做以武會友,不打不相識你沒听過嗎?”
陸風竹明白了她的意思,心想這倒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甦岸舟從擂台上下來,五個扶桑女子迎了上去,她們有的獻酒,有的獻花,還有的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遞了上去。
顧庭月道“听聞扶桑人無論男女都崇拜強者,看來傳聞不虛。”
陸風竹問“送花,送酒倒也罷了,送衣服是什麼意思?”
柳茗泉解釋道“這是自薦枕席,願意共度良宵的意思。”
顧庭月叫道“柳姐姐你放心,這種貨色老甦看不上的!啊,呸,我的意思是無論什麼女人他都不會亂來。其實老甦是個正人君子。”她說著沖到甦岸舟身旁,一把拽住他,低聲喝道“趕緊摟住我!”
甦岸舟照辦,他一摟住顧庭月,幾個扶桑女子都面露失望的神色,退到了一邊。
這時一名扶桑武士上前恭恭敬敬地向甦岸舟行禮,並說了一大堆話,只見甦岸舟頻頻點頭。
待得這名扶桑武士離開,陸風竹問“甦老板,你們說了什麼?”
甦岸舟笑道“他約我明晚繼續來比試,說他們有幾個高手今晚去赴將軍的宴席了,所以沒能來這里。”
顧庭月道“你們看,我這個主意確實不錯吧。不過,”她狠狠地對甦岸舟說“你要記住你是來找人的,離那些流鶯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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