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觀的案子結束之後陸風竹一直空閑,日子過得百無聊賴,每日除了應卯之外就是和李時豐、王谷平等幾個手下一起喝酒。
這天傍晚,他正準備下班,顧庭月手上拿著一個金燦燦的東西走了進來。
他瞥了一眼,只見那東西四四方方的像是一張帖子。
顧庭月問︰“木頭,你看見柳姐姐了嗎?”
陸風竹道︰“她在後堂練習茶藝,她最近痴迷學泡茶。”
顧庭月道︰“柳姐姐可真是多才多藝,我去跟她學學。”
說罷她放下東西去了後堂。
陸風竹看著眼前金光閃閃的東西很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可一想到這是顧庭月的東西自己要是隨便亂翻被發現一定會鬧出很大一場風波,他就猶豫了。
又過了一陣子,他實在是好奇,向後堂的方向瞧了幾眼,心想︰兩個女人湊到一起難免嘰嘰喳喳的講半天話,應該沒那麼快回來。
于是他鼓起勇氣拿起那件東西,只感覺入手沉甸甸的,看來自己猜錯了,這不是一張帖子,而是一個很薄的盒子。
打開一看,卻發現這就是一張帖子,只是里面的字是用黃金刻成然後瓖嵌在一塊白玉之上,內容是︰
月圓之夜,鷹飛高台,清音玉貌,不勝思慕。
下面的落款是︰九霄樓主拜上。
陸風竹暗道︰這上面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想著想入了神,一時竟然忘記把帖子放回去。
忽然,耳邊傳來顧庭月的叫聲︰“好啊,一個捕頭居然偷別人東西!”
陸風竹回過神來,立刻解釋道︰“不是的,我只是拿起來看一下而已。”
顧庭月道︰“柳姐姐你看到了吧,我早就說過這木頭很貪心,看見好東西就想據為己有。”
柳茗泉道︰“顧妹你別說的這麼夸張,陸捕頭只是拿起來看一下罷了。”
顧庭月道︰“柳姐姐你承認木頭看了里面的東西,所以打賭是你輸了吧?”
柳茗泉苦笑道︰“是我輸了。”
陸風竹問︰“你們這是?”
柳茗泉解釋道︰“顧妹跟我打賭,賭你一定會偷偷拿起她放在桌上的這件東西看。”
陸風竹皺眉道︰“你們未免太無聊了。”
顧庭月道︰“哎呀,木頭你現在很囂張啊,我本來打算帶著你去見見世面,現在看來還是算了。”
陸風竹道︰“你可以不帶我去,那我現在就帶著這張帖子去找甦老板,我想他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顧庭月叫道︰“亂講,這件事跟甦岸舟有什麼關系?”
她嘴巴叫得響,臉上卻露出心虛的表情。
柳茗泉好奇︰“是啊,陸捕頭,這件事跟甦老板有什麼關系?”
陸風竹將上回在萬通當鋪顧庭月冒充甦岸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這應該是張請帖,價值如此不菲,應該是九霄樓邀請貴賓用的,我們這些人中除了甦老板我想不出誰有資格被邀請。”
柳茗泉道︰“顧妹,陸捕頭說的可是真的?”
顧庭月叫道︰“對對對!陸捕頭真不愧是神捕,查案的本領越來越高明,只憑一張請帖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推斷出來了,真是了不起,我佩服地五體投地,可以了吧!”
柳茗泉道︰“顧妹,不管怎麼說你不應該私拿甦老板的東西,若是被他知道,會傷了你們兄妹之間的感情。”
顧庭月道︰“你們听我說,這請帖並不是我從甦岸舟那里拿來的,因為人家本就是給我的。今天中午我從萬通當鋪出來就踫上了九霄樓的那位大美女楚檐雪,她見了我就笑著說︰甦老板,真是太巧了,我本來要進去找你,既然踫上了我就在這把請帖給你吧。說完她就將這帖子直接塞到我手里,跟我說今晚去九宮山的鷹台宮赴宴,還說傍晚時分在聚福樓前會有馬車來接,讓我務必賞臉光臨,說完她就走了。從頭到尾都沒給我說話的機會,你們說,這能叫我偷拿甦岸舟的東西嗎?”
陸風竹陰陽怪氣地說︰“不算,當然不算。”
顧庭月雙手叉腰,大聲道︰“本來就不算!是那個楚檐雪自己糊涂,怎麼能怪我!”
柳茗泉道︰“不如把這張帖子還給甦老板吧。”
“不行!”陸風竹和顧庭月異口同聲。
柳茗泉道︰“那你們的意思是?”
陸風竹道︰“我們三個人一起去,這樣事後就算甦老板知道了也不會只怪罪顧姑娘一個人。”
顧庭月拍手贊道︰“木頭這回說的真對。”
柳茗泉一臉驚訝地看著陸風竹,不相信他居然會說出這話。
其實陸風竹是閑的太久了,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事,而且他隱隱約約中感覺到這次宴會將會是另一場大事件的序幕。
傍晚時分三人來到聚福樓,憑著請帖登上了一輛銀色馬車,馬車出城後一路往西,跑了約半個時辰後進到山中。
感覺到道路稍有顛簸的陸風竹推開窗戶往外看,借著月光他看見山色蒼郁,而馬車正走在一條平整的青石板路上︰“看來已經進了九宮山,想不到這山里的路修得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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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庭月道︰“木頭,你知道九宮山為什麼叫九宮山嗎?”
陸風竹知道她清楚許多掌故以及京師的情況,在這方面自己確實得多向她學習,便道︰“倒要請教。”
顧庭月道︰“因為這山有許多達官顯貴的府邸,有九座是皇家的行宮,所以叫做九宮山。一到夏天就會有不少貴人會來這里避暑,路當然要修的好一點。”
陸風竹繼續問︰“我們要去的鷹台宮也是皇家的咯?”
顧庭月點了點頭︰“鷹台宮是趙王的行宮。”
“趙王?”陸風竹來了興趣,“傳言九霄樓就是趙王所建,這麼看起來傳言很可能是真的咯?”
顧庭月道︰“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柳茗泉忽然插話︰“九成是的,趙王貪財人盡皆知,每年聖上賞賜給他的金銀已經多到花不完,可他還做了許多經營,開商鋪、開酒樓、開當鋪,到處購買田地。前段日子聖上在上林苑狩獵說他只顧著求田問舍,也不知他是圖個啥。”
顧庭月道︰“有錢人永遠都覺得自己的錢不夠多,而沒錢的人,比如木頭,從來都不會這麼想,對不對?”
陸風竹淡淡地道︰“我和有錢人有一點卻是相同的。”
“是什麼?”兩女同時問。
“那就是,”陸風竹頓了一下,“我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錢。”
馬車在山道上行駛了一刻鐘,來到半山腰一座黃色宮殿前。
楚檐雪此刻正站在門口等候,見到顧庭月後她立刻迎了上來︰“甦老板你可來了,其他客人都已經到了,這兩位是你朋友吧。兩位一看就是人中龍鳳,文武雙全的人物,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柳茗泉報了兩人的名字,楚檐雪道︰“幸會,幸會。三位請隨我來吧。”
陸風竹心想能替九霄樓辦事的人怎麼會如此糊涂,居然一直相信顧庭月是甦岸舟,她到底是真的弄錯了,還是在故意裝糊涂?
楚檐雪領著三人進到宮中,這里是行宮,規制不復雜,除了磚瓦用了黃色之外其他的布置與尋常大戶人家的院子差不多。
進到第二進院子,陸風竹看見一座高台,便問︰“這座高台是做什麼用的?”
楚檐雪答道︰“這台原本是祭天祈禱用的,因為常有鷹在上面盤旋,所以也叫鷹台。”
幾人繼續前進,來到一個很大的花園中,在花木中間擺著十幾張桌子,上面放著各種珍饈。
在一棵大槐樹下擺放著好多石墩,此刻已有十幾位客人坐在上面了。
楚檐雪道︰“各位嘉賓,今日九霄樓舉辦宴會是為了答謝各位多年來對九霄樓的支持,今日的來賓都是在九霄樓買賣過三次以上東西且價值在十萬兩銀子以上的豪客,小女子代表我家主人多謝各位了。”
這時一人大聲叫道︰“可以開席了沒有,等了這半天老夫肚皮都餓癟了!”
陸風竹循聲看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老頭,這老頭瞧年紀應該過了六十歲,卻穿著一件花衣服,腰間掛著一條金腰帶,頭上戴著一個大花環,這副打扮著實不倫不類。
楚檐雪道︰“尹先生,你莫要著急,讓我再說兩句。諸位,今日除了預備了美食美酒,還給大家準備了一些助興的節目,大家邊看邊用餐,宴會結束之後還有幾件寶物要請諸位賞鑒。”
她說完這番話,宴會正式開始,與其他宴會不同,這里的菜肴、酒水和果品都提前準備好放在桌子上,由客人自己取用。
宴會一開始顧庭月立刻到桌子上切了幾塊羊肉大嚼起來,陸風竹湊到她身邊低聲道︰“你現在的身份可是富豪甦老板,注意吃相不能太難看。”
顧庭月吞了一口羊肉下去︰“沒關系,”說著她又塞了一塊進嘴里,“反正丟的是甦岸舟的臉,吃飽的是我的肚子。”
“哈哈,這位姑娘如此灑落真是難得!”
兩人回頭一看,只見尹先生來到了他們身後。
陸風竹大吃一驚,因為他發現陪在尹先生身旁的美人居然是十里坊的末代花魁張逸卿!
此刻她化了一個濃妝,顯得十分艷麗,與以前清新脫俗的樣子完全不同,只是還是那麼美。
張逸卿笑道︰“陸捕頭,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我們在這里又遇上了。”她說話的語氣幽怨中帶著幾分嬌嗔,說的陸風竹臉都紅了。
尹求凰道︰“怎麼,逸卿你認識這位朋友?”
張逸卿道︰“豈止認識,我們還因為一起案件而一起揚名天下了呢。陸捕頭,這麼說起來我倆還是很有緣的,對不對啊?”
陸風竹還沒答話,顧庭月就笑道︰“張姑娘,你不是已經嫁人做了豪門大少奶奶了嘛,怎麼重操舊業了呢?”
她這話十分刺耳傷人,陸風竹生氣了,怒道︰“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張逸卿卻道︰“陸捕頭,顧姑娘說的是實話。自從劉星衍出事之後劉家我就待不下去了,出來之後發現天地之大除了十里坊我沒別處可去,所以只得重操舊業,真是讓你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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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求凰道︰“逸卿,你干嘛不高興?人生天地間最重要的就是要開心快活,做人最愚蠢的莫過于因為過去而讓今天的自己活得不自在。”
張逸卿笑道︰“有尹老板這樣的豪客我怎麼會不高興呢。”
尹求凰用刀切了一塊羊肉放進嘴里嚼了幾下,然後贊道︰“果真,吃任何一樣東西都要到能產出它的地方去才能吃到正宗的味道。我若是不來中原怎麼能吃到如此美味的羊肉呢?”
陸風竹問︰“尹先生你是從哪里來的?”
張逸卿代答道︰“尹老板是海外來的商人,專門帶海外的珍寶到中原來販賣。”
尹求凰道︰“逸卿,不要說買和賣這麼俗的詞,我做的事叫做互通有無,各解所需,是一件造福大家的事。”
只說了幾句話陸風竹就覺得這個尹先生浮夸做作,張逸卿也是一代花魁,怎麼會連這樣的客人也肯陪?
這時另一名老者走了過來,對著尹求凰道︰“老尹,想不到你也來參加今日的宴會呀。”
這名老者身材枯瘦,目光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個精明強干的人物。
而更讓陸風竹意外的是他的身旁也有一位美人相伴,而這位美人居然是徐秀貞。
徐秀貞見到陸風竹和顧庭月也是臉一紅,道︰“陸捕頭,顧姑娘,你們怎麼會到這里來的?”
她身旁的老者听她叫陸風竹為陸捕頭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問道︰“秀貞,你叫他陸捕頭,難道他就是那位屢破大案,名震京華的神捕?”
徐秀貞點了點頭︰“我來給你們介紹,這位就是陸風竹陸捕頭。陸捕頭,我身旁這位老先生名叫趙行山,是京師有名的巨賈。”
趙行山上下仔細打量了陸風竹一番,然後贊道︰“閣下大名我早就听過,今日見面,果然是位英氣勃勃的漢子。”
這時張逸卿在一旁說︰“陸捕頭,這位趙老板和劉振嵩是好朋友,他二人的財富不相上下,不,說不定趙老板還更有錢些呢。”
趙行山苦笑︰“張姑娘莫要揶揄老夫,哎,老劉的事我知道後驚詫不已,想不到他會做那些極端的事,本來以他的身家,過一個安樂晚年豈不美哉?不過他的遭遇也確實可悲可憫,唯一的兒子…”說到這里他長嘆一口氣,臉上露出悲傷的神情,“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誰也違抗不了。”
尹求凰道︰“你們這些人真奇怪,明明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卻個個皺著眉頭苦著臉。人生在世,及時行樂,美酒,美食,美景和美人都不可辜負。”
他又對著陸風竹說︰“陸捕頭,你有顧姑娘這樣漂亮又豪爽的美人相伴真是難得的福分啊,更該暢飲一番才是。”
他說這話顯然是將顧庭月看成和張逸卿、徐秀貞一樣是陪酒的煙花女子,這話觸踫到了顧庭月的逆鱗,她臉色一變,當即就要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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