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明看王瑞賢這副“上道”的態度，知道話已經說得很透了，便也不再廢話。
他咳嗽了一聲，起身，湊到王瑞賢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聲音，低聲嘀咕了一句“幫我查個人……趙大海。是我們縣局食堂的大廚……”
王瑞賢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嘴上卻什麼也沒說。
雖然沒有正式手續就去查一個普通公民的銀行賬戶，確實是違規操作，但為了那兩千萬贓款的巨額存款任務，別說查一個人，就是查十個八個，他王瑞賢今天也得把這事給辦了！
“您稍等，”他沒有多問半句，立刻就表示道，“這件事，我……親自去辦！”
說完，他便推門而出，快步下了樓。
貴賓室里，只剩下陸長明一個人。
他端起茶杯，輕輕的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葉，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不多時，王瑞賢便回來了。
他的手里，還拿著幾張剛剛打印出來的、還帶著幾分油墨溫熱的銀行流水單。
“陸局，”他將那幾張紙遞到陸長明的手上，“您……還是自己看吧。”
陸長明立刻站起身，接過流水單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
起初，他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這個趙大海平時的生活，還算是比較樸素的，銀行卡上的消費記錄，也都是些買菜、購物之類的小額支出。
可越往後看，他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他發現，在這個趙大海的賬戶上，除了每個月固定打進來的那筆工資之外，竟然還時不時的，會有一筆來路不明的錢款打進來。
這些錢，金額不定，時間也不規律。但最關鍵的是，所有的打款單位，竟然都指向了同一個名字——
碧藍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陸長明的瞳孔，猛的一縮！
他迅速的翻到最後一頁，只見就在兩天前，又有一筆高達十萬元的巨款，分兩次，打到了趙大海的卡上！
他將手中的流水單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從開戶至今，碧藍生物科技打到這張卡上的錢，林林總總加起來，竟然……有二十萬之多！
陸長明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個碧藍生物科技，怎麼會和一個小小的食堂主廚扯上關系？
而且，還三番五次的給他打錢？
趙大海不過就是一個廚子而已。雖然管廚房還算有一手，但做的飯菜……說實話，也就是那麼回事。
陸長明將手中的流水單反扣在桌面上，抬頭看著王瑞賢，問道“就……只有這些嗎？之前的，還有嗎？”
王瑞賢搖了搖頭，說道“陸局，自從這個賬戶在我們行開戶以來，到今天為止，所有的流水，就都在這上面了。”
他又笑了笑，解釋道“不瞞您說，這個人的賬戶之所以會被封控，就是因為……他這兩天，突然就有一筆與他日常消費和收入水平，都極不相符的大額款項入賬，這才……觸發了我們銀行的風控系統。”
此話一出，陸長明的心里，大概就有數了。
趙大海，雖然沒有參與什麼洗錢活動。
但是……他這個人，絕對不簡單，說不定還是一個禍患。
十有八九，就是……某個別有用心的人，安插在他們縣公安局內部的一根釘子！
一顆眼線！
想到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將那幾張銀行流水單，連同那十萬塊錢的現金，一起塞進了隨身的公文包里，站起身，就要告辭。
“哎，陸局！陸局！”王瑞賢一看，立刻就上前一步，熱情的說道，“我送送您，我送送您。”
一路上，他還在不停的，強調著那兩千萬贓款的存款問題。
陸長明卻早已是心不在焉，只是敷衍的應了幾句，便快步的，走出了銀行，回了局里。
趙大海騎著那輛半舊的電動車，垂頭喪氣的回了縣局。
錢雷答應給他的那筆辛苦費，錢是到手了，可偏偏取不出來！
一天兩千塊，猴年馬月才能提完？
今天好不容易才抽出空來跑一趟銀行，本想著能把事情解決了，卻又倒霉的踫上了陸長明！
一想到剛才在銀行大廳里，陸長明那審視的眼神，趙大海就覺得肝膽俱顫。
還好，還好自己反應快，總算是給糊弄過去了。
可饒是如此，那張卡……還是解不了封，得等七天之後。
白跑一趟！
趙大海只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到了家，心情差到了極點。
他將電動車推進自行車棚，摘下頭盔，正準備回食堂，背後卻突然有人叫了他一聲“老趙。”
趙大海回頭一看，是後勤處的副主任，唐銘遠。
“唐主任？”
唐銘遠臉上掛著春風得意的笑容，走過來，親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嘛去了？這麼晚才回來。”
“哦，家里有點事，”趙大海打了個馬虎眼，“抽空……回了趟家。”
他觀察著唐銘遠的神情，看對方那副樣子，似乎是有事要跟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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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立刻就警惕了起來——難道，是陸長明發現了什麼端倪，派他過來試探自己的？
他心里正忐忑著，唐銘遠卻不咸不淡的，跟他聊起了家常“對了，老趙啊。你家那兩個小子，最近怎麼樣了？”
他笑了笑，說道“我可听我們家閨女說了啊，你家那個大兒子，今年的期末大考，又是……年級第五啊？了不起！”
這話一出，趙大海的臉，猛的就抽搐了一下。
他都不知道，唐銘遠這到底是在恭維自己，還是在故意挖苦。
誰不知道，他那個大兒子，以前每學期，那都是穩坐年級第一第二寶座的？
可最近這大半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成績一落千丈，死活都進不了前三了。
“嗨，別提了。”趙大海只能笑呵呵的回應道，“那臭小子不行，最近淨偷奸耍滑，沒以前考得好了。我正準備回去，好好的教訓教訓他呢！”
“哎喲，都考到年級第五了，你還不滿足啊？”唐銘遠卻笑了，“現在這孩子，才初三嘛。還沒到高考呢，你著什麼急？”
他湊過去，暗搓搓的說道“老趙啊，我跟你說個事。咱們縣里啊，最近幾年，每年不都得挑三個尖子生，去市里讀高中嗎？食宿學費，那可都是全包的！你……有沒有興趣啊？”
此話一出，趙大海立刻就斷定，唐銘遠今天找他，絕對是有事！
否則，絕不會平白無故的，跟他拋出這麼大一個誘餌！
他不上當，笑呵呵的說道“我沒記錯的話，那三個名額，可都是留給咱們縣里中考排名前三的人的。我家那小子，現在……恐怕還不夠格吧？”
“嘿嘿，”唐銘遠笑了，“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他湊到趙大海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次考試的前三名啊，其中那個第三名，他爹……之前因為搶劫，進去了，現在還沒放出來呢！”
他又說道“市里要的尖子生，除了學習好之外，這政審背景調查，也得過得去吧？雖然啊，往年這一塊，縣里都不太重視。可今年……情況不同了嘛。萬一，這政策突然收緊了呢？那……不就能空出來一個名額了嗎？”
他拍了拍趙大海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你家那小子，只要在下一次大考里，再往前進一步……到時候，我出面，帶你去見一見教育局的魯大能魯局長。你啊，再稍微的，‘活動活動’……這不就能順位替補上去了嗎？”
他看著趙大海，一字一句的說道“老趙，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就這麼三個名額，只要能上，那基本上……就等于是一只腳，踏進清北的門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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