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內，氣氛再次陷入凝滯。
趙成良陷入震驚之中，雖然他對古董文物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汝窯在中國陶瓷史上的地位！
青瓷之首，汝窯為魁，存世稀少，件件價值連城！
對于任何一個熱愛文物、痴迷修復的人來說，能夠親手修復一件汝窯，那絕對是畢生的榮耀和難以抗拒的誘惑！
“怪不得。”
趙成良喃喃自語，終于明白了趙梅當時為何會答應王濤的引薦。
對于沉迷文物之道的人來說，看一眼汝窯都能心滿意足，更何況修復汝窯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
趙成良還想繼續追問關于汝窯修復的細節，以及之後發生的事情，但王濤卻突然打住了話頭，臉上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之後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攤了攤手補充道︰“我的任務就是負責引薦，然後拿到了我想要的那些古代文獻。
至于趙梅怎麼修復的，修復過程中發生了什麼，李明遠跟她又達成了什麼協議……那都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我沒再過問。”
他頓了頓，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種混合了憤怒恐懼和後怕的神情︰
“但我萬萬沒想到！這他媽根本就是一個陷阱！李明遠那個小王八蛋，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陷阱？什麼意思？”趙成良立刻追問。
“哼，當初他借給我那批古代文獻，我拿回來之後，因為急著做研究，也沒仔細辨別真偽。
等到……等到趙梅出事之後沒多久，突然就有人向學校紀委匿名舉報，說我從華鼎拍賣行借用珍貴文物用于私人研究，並且在歸還的時候，用贗品替換了其中的幾件真品！”
“學校立刻成立調查組查我！也就在這個時候，我手底下那幫被我壓榨狠了的研究生、博士生，不知道被誰挑唆的，竟然集體寫了聯名舉報信，把我以前那些貪污受賄、霸佔學生成果的破事全都捅了出來！”
王濤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兩件事情一疊加，我百口莫辯！很快就被停職、調查、判刑……想了半年，我才反應過來！當初那批古代文獻，肯定是被李明遠買通了我手下的某個學生，在我歸還之前給掉包了！”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怨毒︰
“李明遠！肯定是他在背後搞鬼！他就是想借刀殺人！把我弄進來，讓我閉嘴！
這樣，就沒人知道趙梅當初是因為修復他那件汝窯，才惹上了殺身之禍！”
王濤喘著粗氣，似乎將積壓了十年的怨氣都發泄了出來。
他看著趙成良，臉上露出一絲近乎病態的冷笑︰
“怎麼樣？小同志？現在知道這水有多深了吧？李明遠背後的勢力這些年越來越大！
他十年前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把我弄進了監獄！
你覺得……憑你一個人，能查得下去嗎？”
他身體前傾，湊近了些，聲音如同毒蛇般嘶嘶作響︰
“我勸你啊，還是到此為止吧！再查下去，你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面對王濤這番夾雜著威脅和忠告的話語，趙成良卻顯得異常平靜，甚至嘴角還勾起一抹淡淡的不屑。
“王教授，”趙成良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您好像搞錯了一件事。”
他看著王濤，眼神銳利如刀︰
“您之所以會坐在這里，不是因為李明遠有多高明，也不是因為所謂的陷阱，而是因為……您自己本身就不干淨！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如果您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沒有那些貪污腐敗、以權謀私的齷齪事，就算李明遠想陷害您，又從何下手？
就算那幾件文獻有問題，學校調查清楚後，您頂多也就是個失察的責任，法院怎麼可能判您十二年？”
“說到底……您和李明遠，不過是一丘之貉，都是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擇手段的小人罷了！
只不過，您這個小人，道行更淺，更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所以，您進來了，而他還在外面逍遙法外。這沒什麼好抱怨的，是您咎由自取！”
趙成良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你，你……”
王濤被趙成良這番毫不留情的話嗆得臉色鐵青，指著趙成良，氣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怒氣值瞬間拉滿！
趙成良卻沒有理會他的憤怒。他更加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僅僅是因為發現了文物來路不正，趙梅就要被滅口嗎？
這背後，一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王教授。”
趙成良繼續追問，語氣不容置疑，“之後呢？趙梅當年如果只是為華鼎拍賣行修復了一件汝瓷，做了一樁生意怎麼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關于這件事你不是有所隱瞞……”
王濤被趙成良剛才那番話氣得夠嗆，本不想再搭理他。
但看到趙成良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眼神，以及想到自己或許還有減刑的可能，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冷哼一聲，帶著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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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她找過我！就在她出事前大概……一個星期吧！”
趙成良精神一振！
“她當時找到我，跟我大吵了一架！”
王濤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神情，似乎還有些後怕，“她說……她通過其他渠道，徹底搞清楚了華鼎拍賣行的底細！”
“什麼底細？”
“她說，那家拍賣行，表面上拍賣的都是些國家允許流通的普通古玩字畫，做得像模像樣，合法合規。但實際上。”
王濤壓低了聲音︰
“背地里，他們在干著走私的勾當！把那些國家嚴禁出境的珍貴文物，偷偷運到國外去牟取暴利！她說那件汝窯……很可能就是他們準備走私出去的贓物！”
走私文物？！
趙成良心中巨震！這案情……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她說……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國寶流失海外，她要去舉報！要去揭發！”
王濤的聲音帶著一絲顫音︰“我當時……我當時嚇壞了！我勸她別沖動，說李明遠那種人心狠手辣，她這麼做是引火燒身！
可她……她根本不听！還罵我……罵我膽小怕事，同流合污。”
“吵完之後呢？”
“吵完之後…她就走了。我當時……我當時真是怕了，怕她把我之前引薦的事情也捅出去……我本來想……想去找李明遠通風報信，賣個人情……可我……我沒那個膽子……”
王濤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羞愧︰“然後……然後剛過了一個星期……就傳來了她……她遇害的消息……”
王濤說完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卸下了心中一塊沉重的石頭，整個人都癱軟在了椅子上。
趙成良沉默了。
王濤提供的這些信息，終于將整個案件的脈絡徹底勾勒了出來。
趙梅因為修復汝窯，意外發現了李明遠及其華鼎拍賣行涉嫌文物走私的重大犯罪行為。
出于正義感和愛國心，她不顧個人安危，想要揭發舉報，甚至可能已經掌握了某些關鍵證據，最終引來了李明遠的殺身之禍！
而王濤，則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了一個極其不光彩的、利欲燻心、膽小怕事的引路人和間接幫凶的角色。
同時，他也深刻地意識到，想要偵破這個牽扯到高官子女、巨額利益和跨境犯罪的陳年懸案，其難度和風險，遠超之前的想象！
這已經不僅僅是一起簡單的凶殺案了，這背後，是一個龐大而隱秘的犯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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