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目光投向萬星樓樓主,又掃向張遠和玉娘身上。
“區區古雍商行,轉瞬便鯨吞萬利產業,橫跨虛空,連通諸界……嘖嘖,當真是氣運滔天,勢不可擋啊。”萬星樓樓主刻意拖長了音調,目光在張遠臉上逡巡,又掃過司徒弘。
“不過……”他話鋒陡然一轉,音調陰冷,“星軌長移,天意難測。”
“如此 赫氣運,如這星河璀璨,亦不知……能否常懸于此?”
“古雍根基尚淺,卻得此潑天富貴,環伺豺狼豈能坐視?”
“小心……星輝過盛,反遭吞噬。”
“記得老朽今日之言,阻我萬星樓者……”他喉間發出沙啞的摩擦聲,手指輕輕捏碎了酒杯邊緣,留下一道裂痕,“必死。”
此言一出,席間喧嘩如被無形寒冰凍結!
空氣驟然凝重。
萬星樓損失了厲百川這顆重要暗子,更被司徒弘借古雍之勢公開打臉,其滔天怨毒此刻赤裸裸地化作詛咒與離間!
目標直指古雍根基淺薄,更是暗諷司徒弘押寶太險。
萬星樓樓主那句裹挾著無盡怨毒與威脅的“阻我萬星樓者,必死”如同淬毒的冰錐,瞬間刺穿了宴席的喧鬧。
原本觥籌交錯的場面,仿佛被無形的寒流凍結。
諸方大佬臉上的笑容僵住。
一道道目光在如枯樹般立起的萬星樓樓主、神態漠然的張遠、溫婉依舊的玉娘,以及主位上面色微沉的司徒弘之間急速逡巡。
空氣中,彌漫開令人窒息的緊張與肅殺。
瘟神閣姚舜長老的手指在袖中微不可察地捻動著。
荒骨驛站大長老粗獷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他們都想看看這鋒芒畢露的古雍,如何接下這明晃晃的挑戰。
“樓主言重了。”
一聲輕柔卻如溫水化冰般的低笑響起,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是玉娘。
她仿佛未曾感受到那森然的殺意,指尖優雅地捻起一枚產自葬靈廢界的“星淚果”。
眸光流轉,看向枯樹般的樓主,聲音清朗從容,帶著商賈特有的圓融與無可辯駁的底氣。
玉娘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最後一絲竊竊私語。
“古雍不過區區商行,立足之本,唯在‘商道’二字。”
她目光坦然,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司徒弘身上。
“天秤城乃萬界樞紐,自有其規矩方圓。我古雍自踏足此城,所有交易,皆循明面契約,所有紛爭,亦在城中律法與商盟協議框架下解決。”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雍容的淡笑,“萬利盟厲百川咎由自取,在于其逾越了規則界限,勾結外寇,圖謀不軌,天秤律法不容,城主英明裁決,古雍不過恰逢其會,執行法度而已。”
“至于氣運根基……”玉娘目光轉回萬星樓樓主,眸中帶著洞悉世情的明澈。
“商道通途,開于廢界,成于諸方同力合作,更仰賴天秤城這方水土滋養。”
“正所謂‘獨木難支大廈,眾志可成星河’。”
“古雍商行行事,但求問心無愧,遵循規則,互利共贏。這潑天富貴,”她指了指窗外隱約可見、正進行最後整理的龐大萬利盟資產,“亦是規則之內應得之報償。若說有豺狼環伺……”
玉娘輕笑一聲,其意不言自明。
“那便請其,先問問天秤城的規矩答應不答應。”
不卑不亢,柔中帶剛!
玉娘這番話,將古雍的行動牢牢釘死在“遵循規則、執行法度”的大義之上,更巧妙地將司徒弘和整個天秤城維護規則的力量拉到了己方陣線。
她點明古雍的利益與天秤城的繁榮息息相關,暗示其崛起是規則框架內的“應得之報”,而非簡單的掠奪。
最後一句的反問,更是將皮球踢回了試圖威脅的萬星樓,迫使其必須正視公開挑戰規則的巨大風險。
“嘶——”
廳堂之中,有人低呼。
許多商賈看向玉娘的目光,透出尊重。
此等場面,直面萬星樓樓主還能如此不卑不亢,說出自己之念,這是何等風采?
別說區區女子,就是在場眾人,又有幾人當真能做到?
萬星樓的威勢,何其滔天?
萬星樓樓主枯槁的面皮抽動了幾下,眼中陰霾更盛,卻一時語塞。
對方句句在理,佔據規則制高點。
更有司徒弘這龐然大物隱隱相護,若再糾纏“星輝過盛”這類虛無縹緲的威脅,反倒落了下乘,顯得小家子氣。
“哼!”
最終,他只能重重一哼,坐回席位,將手中已有裂痕的酒杯捏得更緊。
此時,主位上的司徒弘終于緩緩起身。
他的氣息深沉如淵海,目光掃過全場,帶著天秤之主不容置疑的威嚴。
“玉掌櫃所言極是!”
司徒弘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響徹星河台。
“天秤城,乃萬界商賈之聖地,非你死我活的戰場!規則,方為立城之本!和氣,才能生萬代之財!”
他看向萬星樓樓主,語氣轉沉,帶著明確的警告︰“柳樓主,厲百川之事,咎由自取,業已了結。”
“望貴樓上下,銘記今日之教訓,秉持商道誠信,莫再行差踏錯。若再有逾越規則之舉,休怪本座代天秤律法執法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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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台上,流光漸歇。
觥籌交錯的喧囂聲浪緩緩散去,只余下遠處星河流淌的低沉嗡鳴,以及殘留在空中的星穹玉露的淡淡清冽氣息。
城主司徒弘面上的威嚴與方才席間的激賞笑意盡數收斂,只余下一種深沉的平靜。
“張道友,”司徒弘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在空曠的觀星台上回蕩,帶著一種正式而慎重的意味。
“方才席間只是小酌,難得良辰。有些同道中人,須是此刻才能引你一見。”
他話音未落,觀星台邊緣的空氣便如預期般,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
“嗡!”
空間泛起漣漪,仿佛星河流淌的方向都為之悄然改變。
兩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高台一側,仿佛他們一直便在那里,只是此刻才被世人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