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辰擺了擺手對他說道︰“你以前的工作，我已經知道了，干的不錯，這也是提名你的原因，以後呢，就不歸我管了，得听韓縣長的，所以你沒有必要找我匯報工作，找韓縣長匯報吧。”
許鋒怎麼可能不匯報，楊辰越這樣說，他態度越發端正︰“楊書記，不管去那個崗位，我都是您手下的兵，工作肯定是听韓縣長的，思想動態向您匯報沒問題吧。”
楊辰也沒辦法，人家非要匯報，楊辰也不能把人家趕走︰“思想動態的就不听了，表個態吧。”
許鋒剛要說些堅持听從縣委縣政府的指示，認真落實縣委縣政府的安排部署這些場面話，就被楊辰擺手制止︰“這些話留到會上說吧，私下里交流，用不著說這些。”
許鋒就知道，領導要听真心話。
于是認真思考了一會之後，身體比起剛才略顯松馳，卻減少了一點刻意的成份，然後這才對楊辰說道︰“楊書記，知道你要來我們定山縣的時候，其實我是不太看好的。”
“清沅市四區八縣中，定山縣不顯眼卻是最特殊的那個，不僅經濟相對獨立，跟市里沒有什麼關聯，就是政治，也是獨立性最強的一個。”
“實際上最排外的是平山縣，因為原本數平山縣最偏最落後，越是這樣的地區，越是排外，但是楊老爺子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平山縣以前基本上不出干部，除了泥腿子最多，就是土匪多，整個縣，自有記載以來，別說兩榜進士了，秀才好像都沒有。”
“民國時期，好像上面派過來一個縣長，具體是那邊派的不知道，可能是蔣氏政權，也可能是日偽政權，太過于橫征暴斂，平山縣就幾十個人一商量，連槍也沒有，就這麼拿著石頭、糞叉等工具，去沖擊縣政權了。”
“那個縣長還領著四個帶槍的衛兵呢，都沒擋住，被人活生生用石頭砸死，然後就沒有人敢往平山縣再派過縣長，都是其它縣代管。”
“建國以後，定山縣的情況一下子得到了好轉，因為越是窮的地方越革命，也越積極，真正的第一次人民群眾當家作主，建設熱情非常高，這個時候楊老書記脫穎而出。”
“那真正是有群眾基礎的，就是附近幾個縣，提起楊老書記，沒有一個不服的，各項工作都跑在了全市的前面。”
“所以楊老書記先去市里，再去省里，誰也說不出不服來。”
“平山縣的心氣就是這樣提起來的，用楊老書記的話說叫窮但我不服輸。”
楊辰也沒有想到，許鋒會以講古的形式切入話題，這些他雖然听小叔講過，但現在基本上已經沒印象了。
這就相當于人家夸自己家的長輩呢，楊辰就不能不讓。
連客氣話都不能說。
其實前面的都好說，因為那是榮耀，雖然有時代局限性，但對于體制內的人來說，誰也不敢否認那個時代的豐功偉績。
但是後來，確實就沒有什麼可提的了。
但人家許鋒就能找準角度︰“隨著國家政策的變化，楊老書記又能與時俱進，沒有抱著以前的老思想不放，反而是堅決執行國家政策，認真帶領群眾致富奔小康，對于他們那個時代的干部來說，有幾個能做到的。”
楊辰表面上點了點頭，實際上心里並不認可。
因為那個時候，他就有記憶了。
對于姓社姓資的若干爭議，老爺子也不理解，特別是放棄計劃經濟，走市場經濟套路，他就一直認為這樣搞什麼亂套。
後來他雖然退了，但還保留了顧問職務，實際上就是太上皇，用他的話說，就是我老頭子在後面幫你們把著頭，萬一有什麼亂子，我好給你們收拾。
實際上也是不甘心從權力頂峰退下來。
楊辰比較了解是因為，那個時候，老爺子的思想已經不很適應時代的要求了，但是有小叔一直拿著最新的報紙和電視上的新聞給他講最新的政策和要求。
他能認識到這些政策或者會導致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政策是沒有問題的，也應該這樣走，只是以他已經固化的思維來說，有點不能接受。
後來完全放手，一來是因為老秦的打壓越來越嚴重；二來也是小叔的去世讓他有些心灰意冷。
誰接班人出問題，都會讓人心灰意冷。
或者任何事都有另一種解讀吧，楊辰也不能說許鋒說的不對。
許鋒見楊辰臉色如常，就接著說道︰“那個時候的情況其實我們也都听說過，雖然楊書記你們的家人們被打壓了，但換來的卻是全縣的干部不受限制，當時你們平山縣的干部在全市各個縣區基本上都有，不跟我們縣一樣，來的干部是干不下去，自己的干部是出不去，造成我們縣那有什麼外來干部，都是本地干部。”
“特別是有些干部，表面上是外地干部，實際上一聞味就知道是從哪家出來的，上級對我們定山縣不信任，人家不受影響，因為人家圖的是發財，但我們這些人不行呀，基本上就等于前途無亮，看不到未來在那。”
“但是先先後後，韓縣長來了，丁縣長來了，朱縣長也來了，有些人可能很有意見，認為他們來是搶了自己的位置，實際上也不看看，都什麼時候了，還做著本地干部本地任職的美夢呢。”
“特別是楊書記您的到來，更代表著市委市政府對定山縣的現狀已經忍無可忍了，必須得改變，而且還得是大刀闊斧的改變，所以才把您派了過來。”
“說真的，您的到來，對我們這些只知道埋頭苦干不知道抬頭看路的人來說，可是福音呀，讓我們有了主心骨，知道該如何努力。”
許鋒夸人的話一套一套，楊辰都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擺手拒絕︰“別這麼說，我沒那麼大作用，最終還是要看你們自己，我的用人方針一向是，誰踏踏實實干活了，誰上，誰做出功勞成績了，誰上，其它因素我都不考慮。”
許鋒用力一拍大腿︰“楊書記，這就是我們這些踏踏實實干活的人最希望的呀，您來了，對我們來說，就跟指路明燈一樣，照亮了我們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