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看到楊辰，江雄良也覺得順眼了許多。
在路上，他認真回想了江宏圖說的每一句話，結果偷偷察看他的面部表情，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要把好關，但也要多听下面意見，那能說，肯定是眼前這個小子。
方案出台的很及時，說明動作是對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進入工作很快，那就是實實在在的稱贊。
至于去柳部長面前夸自己，那就是虛的，誰相信誰是傻子，但總歸听著讓人心里舒服。
領導說去大領導那里夸你，除非他當面，不然就別信。
但是不妨礙你憧憬一下，萬一領導善心大發呢。
所以帶著美好心情的江雄良，看到楊辰，也是心情好好，把文件往楊辰這里一遞︰“行，再完善完善，個別地方再推敲推敲，江書記已經同意了，等一上會，就以市委市政府行文下發。”
“對了，江書記說咱們招商辦就這麼幾號人，考核排名工作讓督察室也參與進來，文件上也要體現到。”
楊辰不動聲色地問道︰“市委督察室，還是政府督察室？”
江雄良就楞了，按照江書記說的，肯定是市委督察室，但是這件事卻是政府這邊的事務，該由誰來？
他沒有在地方待過，沒有感覺到過市委和政府之間的微妙差距，現在明確感受到了。
但是因為這個小事，再去請示江書記？會不會說自己沒擔當？
看到他愣住，楊辰就知道他沒明白，于是就提醒道︰“要不再請示請示江書記？”
在被罵和被罵膽小之間，江雄良選擇了被罵膽小，然後拿著文件屁顛屁顛地又去請示了，雖然被批評了，但回來的時候，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江書記說了，政府督察室就行，黨政分離。”把文件遞給楊辰時，江雄良惟妙惟肖地學著江宏圖的口吻。
他那個年代的人，口音都還是挺重的。
黨政分離，這個只是一個口號，黨是肯定不願意分離的，政倒是願意，但他畢竟排在後面，權力永遠是固定，不會有人願意主動分享。
願意主動分享的，都是不想承擔責任，就設計出某個制度或程序來不承擔責任又能不影響利益。
還沒有上會，方案就被大家知道的差不多了，很多單位的一把手都來跟楊辰打听情況，看看有沒有可通融之處。
有能力的一把手當然不怕，甚至還覺得這是一個發財門路，但是對于那些清水衙門來說，即使是一把手，也沒有那麼好的社會關系，自然就視為苦難。
引資任務上他們自然不敢來商量，領導都有，你為什麼不能有，他們想的是，怎麼計算任務，是不是能商量一下。
比如，簽個合同，是不是就能算，或者說資金來過一下，然後再轉走，是不是也可以。
種種吧，說什麼的都有。
楊辰一律告訴他們，這次的任務是為了改變全市招商引資排名落後的局面，一切以省招商引資的標準為準，只要省里面能算，這邊就也能算。
至于排名考核什麼，有督察室呢，他也無法做主。
除此之外，他這里一切都好說，只要江市長那里同意就行。
楊辰沒打算操弄權術，工作方面，是什麼就是什麼，他不會拿來換人情。
他不會通融，但也不會故意去卡人家，來給自己換什麼好處。
接觸的多了，大多數人都知道楊辰的性格，但總有一些不死心，或者不太熟悉的，覺得能走通楊辰的關系。
都被楊辰婉拒，自然就會產生不滿。
在楊辰這走不通的，楊辰一般的說詞是，只要江市長同意，我這里就沒有問題。
一開始大家是覺得江市長畢竟是領導，又是常委，不太好打擾，而且還是省里調來的，怕難以接近。
可是楊辰這麼一說，自然就有人把心思動到他身上。
慢慢大家發現，咦，江市長比楊主任好說話多了，只要重禮送上，這個口子就好開的多。
慢慢地，一傳五，五傳十，大家就都不找楊辰了。
反正領導同意，你還敢不同意。
倒是讓江雄良又得實惠，又得名聲的，江雄良自覺在市里權威大盛，對楊辰就沒有前一段那麼禮賢下士。
楊辰一點都不計較，該是什麼態度，還是什麼態度，領導你認為可以通融的，又不是特別違反原則，當然可以了。
只不過這樣一來，政策的效果和力度就大打折扣了，清沅市的落後局面，並沒有得到大的改善。
這樣一來，政府督察室不答應了，他們對這項工作負責督辦，到時候工作推進不力，他們也是要負責任的。
再加上他們是市長直管，就算江雄良是常委，也不怎麼放在眼里。
按照方案布置，他們就開始下去督導工作，然後就完全按照規定執行，根本不理會江雄良的通融，你說通融就通融？都通融了完不成任務你負責？
直接在全市給江雄良弄了一個大沒臉，既然做不到，你就別答應，既然做不到，你也別收禮。
現在倒好，禮也收了，滿口保證過了，結果招商辦是不管，可督察室不答應，合著你就管招商辦呀。
這件事弄的江雄良在全市徹底威風掃地，說出來的話，再沒有份量可言。
當然了，該有的尊重照樣還有，照樣還是常委副市長的待遇。
但領導說話好使不好使，並不是完全看你的級別和職務，用一個最常見的詞來說道，叫威信，某個領導有沒有威信，決定著你的話下面怎麼听，是完全執行，還是有折扣地執行，還是應付式執行。
楊辰還是始終如一的態度，以前是什麼樣子，還是什麼樣子，但江雄良自己都不敢象剛來那樣吹毛求疵了。
而這一切，僅僅只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一個常委副市長的就位，從躊躇滿志到滿心失望，從意氣風發到落落寡歡，看到他這樣的狀態，雷思遠私下里一個勁搖頭，失策，白費人情和功夫把他弄下來了，想不到這麼不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