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走了!”孫猛拍了他一把,率先踏上主樓前的白玉台階。兩人走到三樓那扇厚重的紅木門前,門沒關嚴,露出里面暖黃的燈光,還夾雜著普洱煮茶的醇厚香氣。孫猛也不客氣,伸手就推開了門,揚著嗓門喊︰“大哥,我們回來了!”
司徒毅也跟著點頭,語氣比孫猛沉穩些︰“一共三十七個小組織,涉及十二個國家,都是當地的中型地下勢力。我們清點過,俘虜三百二十六人,擊斃的……不到五十,大多是負隅頑抗的頭目。武器和物資都已經讓預備役封存,清單稍後給您送過來。”
兩人說完,都等著唐風夸幾句——以往他們完成任務回來,唐風總會笑著給他們添杯茶,說句“辛苦了”。可這次,唐風只是端著自己的茶杯,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眼神落在茶桌中央那幅攤開的世界地圖上,地圖上用紅筆圈著十幾個小點,正是他們這次行動的目標城市。
辦公室里的空氣漸漸沉了下來。孫猛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踫了踫司徒毅的胳膊,用眼神問“怎麼回事”。司徒毅也皺著眉,剛要開口,就見唐風終于放下了茶杯,聲音比茶湯還沉︰“你們覺得,老約翰真的會派一群連正規訓練都沒有的人,去對抗我們兩個堂的核心力量,再加上兩座城市的預備役?”
孫猛愣了一下,脫口道︰“不然呢?那老東西不是一直跟咱們不對付嗎?之前搶軍火庫沒成,這次估計是急了,想找人來踫踫運氣,結果沒想到自己人這麼菜……”
“菜?”唐風打斷他,伸手點了點地圖上那些紅圈,“你們再想想,這三十七個小組織,看著都是散兵游勇,可每個組織在當地都扎根了至少十年。他們或許打不過我們,但他們認識誰?認識當地的地下錢莊老板,認識負責走私通道的把頭,認識那些給地下勢力提供情報的線人——這些人,都是我們這幾年想拉、卻一直沒拉到的潛在客戶。”
司徒毅的臉色瞬間變了︰“您的意思是……”
“老約翰不是讓他們來打仗的,是讓他們來送死的。”唐風拿起茶針,在地圖上劃了一道弧線,把那些紅圈連了起來,“你們殺的不是三十七個小組織的成員,是半個世界地下勢力的‘熟人’。那些人回去以後會怎麼說?說死神組織心狠手辣,為了搶地盤,連中型勢力都趕盡殺絕。咱們這幾年在國際地下圈里一直強硬,早就有人看我們不順眼了,現在倒好,老約翰直接給他們遞了把火,把咱們的名聲徹底釘在‘屠夫’的牌子上。”
孫猛手里的茶杯“ 當”一聲撞在茶盤上,茶水濺了出來。他猛地站起來,語氣里滿是焦急︰“大哥!既然您知道這是老約翰的圈套,為什麼不早說?我們要是知道……”
司徒毅的手指攥緊了袖扣,指節泛白︰“老約翰是想耗死我們?”
“不止。”唐風的聲音冷了下來,“這只是第一步。他先毀了我們的名聲,斷了我們的財路,等我們因為沒錢養人而萎靡,他再趁機整合自己的勢力——你們這次沒注意到嗎?那些小組織里,有不少人的武器都是老約翰旗下的‘黑鴉’工廠生產的,他這是一邊讓別人送死,一邊給自己的武器打廣告。”
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山間的冷風灌了進來,吹得窗簾獵獵作響。“更重要的是,他在試探。試探那些高層家族的態度,試探我們的反應,也試探國際地下圈對‘死神’的容忍度。這次我們殺了那些人,看似贏了,其實是掉進了他的陷阱。等我們的武器賣不出去,成員因為待遇下降而人心渙散,他再聯合那些早就想吞掉我們的勢力,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到時候,才是真正的致命一擊。”
孫猛站在原地,腦子里嗡嗡作響。他想起這次行動中,那些小組織的成員看著他們的眼神,有恐懼,有不甘,還有一絲他當時沒看懂的……怨恨。原來那些眼神不是因為打不過,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是誘餌,卻不得不來;原來他們以為的“勝利”,不過是老約翰精心布下的局,每一步都踩著死神組織的命脈。
司徒毅走到唐風身邊,望著窗外連綿的龍井山脈,聲音低沉︰“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總不能看著老約翰一步步把我們逼死。”
他頓了頓,看向孫猛和司徒毅,眼神里多了幾分鄭重︰“第三,你們兩個,從明天開始,去查老約翰的工廠的動靜,還有那些高層家族的底細。老約翰既然敢走第一步,就肯定有第二步,我們不能等著他來打,得先找到他的軟肋。”
孫猛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慌亂,用力點頭︰“大哥,您放心,我們一定查清楚!”
司徒毅也跟著頷首︰“暗堂和影堂的人隨時待命。”
唐風听著兩人的話,沒立刻反駁,只是拿起茶勺,從茶罐里舀了一勺普洱,緩緩撒進沸騰的水壺里。茶葉在熱水里翻滾著,漸漸舒展,原本清澈的水色慢慢變得醇厚。他等了片刻,才抬手給兩人續上茶,指尖在茶桌中央那疊厚厚的文件上敲了敲——那是昨晚剛從海外傳回來的武器訂單報表,紅色的批注在白紙黑字間格外扎眼。
“你們看這組數據。”唐風把報表推到兩人面前,指尖點在“東南亞區域”那一行,“上個月,咱們給東南亞‘蛇眼’組織的武器訂單,是三百支突擊步槍,五十挺輕機槍。這個月,他們只訂了一百支,理由是‘庫存充足,暫緩采購’。”
“不是他們不想買,是不敢光明正大地買。”唐風的聲音在辦公室里響起,帶著幾分冷靜的銳利,“老約翰沒本事讓所有人都不跟咱們做生意,但他能讓所有人都‘謹慎’。那些小組織的殘余勢力,回去以後會怎麼說?會說‘死神組織心狠手辣,連中型勢力都趕盡殺絕’。那些想跟咱們合作的勢力,听到這話,會不會怕?怕咱們哪天不高興,也把他們給‘清理’了?所以他們不敢訂太多,不敢跟咱們走太近,只能‘暫緩’,只能‘觀望’。”
孫猛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這是……鈍刀子割肉?”
“對,就是鈍刀子割肉。”唐風放下茶壺,眼神里閃過一絲冷意,“上次他想聯合高層家族吞了咱們,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暴露了自己的實力。現在他終于明白,跟咱們硬踫硬,只會把他自己的牙崩掉。所以他換了法子,不跟咱們打,跟咱們耗。”
他手指在報表上輕輕敲擊,聲音低沉︰“你們以為這次他派來的那些小組織,真的是他的盟友?錯了。那些組織里,有不少是之前跟老約翰搶地盤、搶生意的對手,還有些是他內亂後想清理的‘不穩定因素’。他借咱們的手,把這些人都除掉了,自己沒損失一兵一卒,還得了個‘為地下圈除害’的虛名——這買賣,他穩賺不賠。”
司徒毅猛地抬頭︰“您是說,老約翰這次是借刀殺人,既削弱了咱們,又清理了自己的敵人?”
“不止。”唐風的目光掃過窗外,竹林在風中輕輕搖曳,像是藏著無數雙眼楮,“他的組織剛經歷內亂,人手少了一半,身邊的人他也不敢信——上次內亂,他的副手差點把他架空,現在他連核心決策都只敢跟幾個人商量。這種時候,他根本沒本事跟咱們正面對抗,所以只能從經濟上動手。”
孫猛听得心頭火起,攥緊了拳頭︰“那咱們就眼睜睜看著他這麼搞?不行,我明天就帶暗堂的人去歐洲,把他的合作給攪黃了!”
“別急。”唐風按住他的手,眼神里帶著幾分沉穩,“老約翰的棋,不止這一步。他知道光靠自己,耗不過咱們,所以下一步,他一定會找幫手——那些盯著咱們的高層家族。”
他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在國內幾個紅色的標記上︰“這些家族,跟咱們明爭暗斗了好幾年,一直想搶咱們的武器渠道,搶咱們在龍井的地盤。老約翰只要許給他們好處——比如低價供應武器,或者幫他們打通海外的走私通道,他們就會動心。到時候,老約翰在國外斷咱們的訂單,這些家族在國內卡咱們的供應鏈——咱們的鋼材、零件、藥品,有不少要從國內的渠道走,他們要是聯手給咱們使絆子,咱們的武器生產都會受影響。”
司徒毅的臉色徹底變了︰“那咱們的人呢?預備役成員,還有新招收的人……會不會有問題?”
唐風的眼神沉了下來,拿起桌上的一份名單,上面用紅筆圈了十幾個名字︰“這是最近三個月新加入預備役的人,有五個的身份存疑——他們的履歷太‘干淨’了,干淨得像有人刻意偽造的。還有兩個,跟老約翰手下的一個小頭目有過交集。”
他把名單放在桌上,聲音里帶著幾分凝重︰“老約翰現在缺人,但他更缺能打進咱們內部的人。他會用高薪、用威脅,收買咱們的預備役成員,甚至把自己的人安插進新招收的隊伍里。這些人就像埋在咱們身邊的炸彈,平時看不出來,一旦到了關鍵時候——比如咱們跟老約翰動手,或者跟高層家族沖突的時候,他們就會突然發難。”
辦公室里靜了下來,只有水壺里的茶水還在輕輕沸騰,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孫猛看著那份名單,又看了看桌上的報表,只覺得心頭壓了一塊巨石——他原本以為這次海外行動是場勝利,沒想到背後竟藏著這麼多陰謀,老約翰的每一步,都踩著他們的軟肋。
司徒毅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慌亂,抬頭看向唐風︰“大哥,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不能等著他們一步步逼過來。”
唐風拿起茶壺,給兩人續上茶,眼神里卻沒了之前的沉重,反而多了幾分銳利︰“第一,查內鬼。你親自去預備役營地,把那些身份存疑的人控制起來,嚴加審訊,一定要找出他們背後的人,還有有沒有其他隱藏的眼線。”
他轉向孫猛︰“第二,保訂單。你帶影堂的人去中東和東南亞,找到那些‘觀望’的勢力,跟他們談——可以降低一成價格,或者免費提供一次武器維護。告訴他們,跟咱們合作,比跟老約翰合作靠譜得多——老約翰能給他們的,咱們能給得更多;老約翰會算計他們,咱們卻從來守信用。”
最後,他看向兩人,聲音堅定︰“第三,防家族。讓情報組的人盯緊那些高層家族,一旦發現他們跟老約翰有接觸,立刻收集證據。咱們手里也有他們的把柄——比如他們走私、偷稅的證據,必要的時候,可以拿出來跟他們談判,讓他們不敢輕易跟老約翰合作。”
他拿起桌上的煙,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在他眼前散開︰“老約翰想跟咱們耗,想一點點蠶食咱們,那咱們就跟他耗到底。他用鈍刀子割肉,咱們就把他的刀子奪過來;他想埋炸彈,咱們就把炸彈一個個挖出來。死神組織能在龍井扎根二十年,不是靠運氣,是靠咱們手里的槍,靠咱們心里的勁。他想耗死咱們,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孫猛和司徒毅看著唐風,心里的焦慮漸漸散去。他們知道,這位“大哥”從來不會坐以待斃,老約翰的局再毒,唐風也能找到破局的法子。窗外的風漸漸停了,陽光透過竹林照進來,落在那份名單和報表上,像是給這場還未開始的較量,鍍上了一層堅定的光芒。
他們原本以為,這場戰爭只是武器的對抗,卻沒想到,真正的戰場,藏在訂單的數字里,藏在身份的真假里,藏在那些看不見的陰謀和算計里。而老約翰的鈍刀子,才剛剛落下第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