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攥著的情報簡報邊緣已被指腹揉得發皺，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指尖發麻。
“大哥，已經查探清楚了。”諸葛祥雲的聲音壓得極低，卻難掩其中的驚怒，“楊瘋子手下那個頭目，早被一些勢力組織招攬了。更要命的是咱們總部的預備役——您看看這份名單。”
投影幕布上的表格瞬間佔據了所有人的視線。唐峰指尖在紅木桌面上輕輕敲擊，目光掃過“家族勢力”那一欄時，指節驟然收緊。十三家姓氏赫然在列，井水不犯的老牌世家，也有暗中較勁的新興勢力；而“國外地下組織”一欄里，二十多個代號更是觸目驚心，其中不乏與那些組織井水不犯河水，甚至還有那些勢力那邊專做軍火走私的團伙。
“幾乎每個和咱們作對或者觀望的人，都往這里派人了。”諸葛祥雲往前傾了傾身，語氣里滿是焦灼，“這還是我們能查探到的，那些藏得更深的暗線，誰知道還有多少？現在預備役攏共一百多人，要是不馬上清除，等他們熬過訓練滲透到各堂口，咱們組織的根子可就真要亂了、爛了！”
他說著重重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都震得晃了晃。自加入“龍刃”以來，諸葛祥雲負責情報篩查從無紕漏，可這次的漏洞之大，讓他既後怕又愧疚——那些預備役成員里，有剛通過考核的年輕槍手，有負責後勤的技術人員，甚至還有幾個被重點培養的聯絡官，誰能想到他們背後都牽著不同的勢力？
唐峰卻沒有立刻點頭，他端起茶杯抿了口涼茶，目光依舊鎖在名單上。上次在倫敦清除老約翰安插的叛徒時，他就隱隱覺得不對勁——對方能精準摸到“龍刃”的交易路線，絕非單一暗線能做到。可他沒料到，隱患早已鑽進了總部的心髒，還是借著“組織擴張急需人手”的空子。
“先不要打草驚蛇。”唐峰放下茶杯，聲音比平時沉了幾分，“就算要清除，也得找個理由，不能這麼大規模動手。”
諸葛祥雲愣了愣︰“可再等下去……”
“等下去固然有風險，但現在動手風險更大。”唐峰指尖點了點名單上那些標注“身份存疑但未抓現行”的名字，“咱們查到的這一百多人里，有多少是真的來當臥底，又有多少是被勢力脅迫、半推半就？一旦大規模清除，那些沒被咱們查到的暗線，只會徹底潛伏起來。他們不往外傳消息、不聯絡上線，咱們根本沒法分辨。”
他頓了頓，想起上周各堂口提交的作戰計劃——老約翰在中東的軍火庫即將轉移，“龍刃”要聯合三方勢力截胡，到時候至少需要一半預備役支援前線。“現在他們只是預備役，對咱們的影響還小，但已經夠惡劣了。你想過沒有，要是戰斗的時候有人反水，對著自己人開槍，或者故意泄露咱們的進攻路線，到時候損失的可就不是幾個人手，而是整個行動的成敗，甚至是各堂口兄弟的命。”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諸葛祥雲心中的急躁。他靠回椅背上，眉頭依舊皺得緊緊的︰“那您的意思是……”
“先按兵不動，把這一百多人分批次調去外圍任務。”唐峰指尖在桌面上畫出一條清晰的路線，“第一批派去西北的物資中轉站，那里最近總丟東西，正好讓他們去‘巡查’；第二批調去南方的訓練場，就說要加強基礎訓練考核。”
他抬眼看向諸葛祥雲，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讓人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誰在任務里故意拖延，誰私下里偷偷用加密設備聯絡，誰對堂口的部署格外感興趣，把這些都記下來。等抓夠了現行，再以‘違抗命令’‘泄露機密’的名義逐個處理。既能把臥底揪出來，又能穩住那些沒被查到的暗線，還能看看有沒有能爭取過來的人。”
諸葛祥雲眼楮一亮，隨即又皺起眉︰“可萬一在任務期間他們反水……”
“組織發展太快，人員篩查的漏洞確實得補。”唐峰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卻更多的是堅定，“這次正好借這個機會，把藏在暗處的老鼠都引出來。等處理完這些事，咱們就重新制定預備役考核制度，從背景調查到忠誠度測試，一步都不能少。”
唐峰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當然要盯，而且要盯緊點。告訴下面的人，楊瘋子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他見了哪個熟人，都得一字不落報上來。那些勢力想借著他攪亂咱們的局，那咱們就先拿他當誘餌，看看背後還藏著多少魚。”
會議室的門輕輕關上，唐峰重新坐回椅子上。他拿起那份名單，指尖在“老約翰關聯勢力”那一行上停留許久，眼神漸漸變得銳利。
諸葛祥雲的手指在桌沿反復摩挲，目光緊緊盯著唐峰。剛才大哥那句“按兵不動”，讓他心里壓著的石頭既沒落地，又添了新的疑惑——胡堂負責情報監控，若是摸不準大哥的真實意圖，後續行動稍有差池，要麼讓臥底溜了，要麼錯怪了無辜人，這兩種結果他都擔不起。
“大哥，您這意思是……”諸葛祥雲往前湊了湊，語氣里帶著幾分急切，“咱們是繼續監視這一百多人，不打草驚蛇，等您後續親自處理？還是說，想等著他們聯絡背後勢力的時候，故意透些假消息出去，反過來給咱們辦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您得跟我交個底。胡堂的人都是盯著細節做事的，要是不清楚您的全盤計劃，配合上肯定出問題。到時候漏了真正的臥底是小事，萬一株連了無辜的預備役——您也知道，這里面有幾個孩子是老兄弟托過來的，真要是受了冤屈，咱們沒法跟下面人交代。”
唐峰指尖夾著的香煙燃到了濾嘴，他抬手摁滅在煙灰缸里，煙霧繚繞中，眼神卻愈發清明。“現在預備役暫時用不上，他們沒理由往各堂口滲透，正好方便咱們盯著。”他聲音沉緩，一字一句都透著考量，“要是現在大規模清除，你想過後果沒有？剩下的預備役得慌成什麼樣？人心一散，真等跟高層家族全面開戰，再調他們上戰場，一個個心不在焉的，來了又有什麼用？”
諸葛祥雲順著他的話往下想，眉頭漸漸舒展︰“您是說，留著他們不光是為了釣暗線，還能當‘傳聲筒’？”
“沒錯。”唐峰點頭，指節輕輕敲了敲桌面，“那些世家和國外組織派臥底來，不就是想摸咱們的底？咱們正好順著他們的意，時不時透點‘假消息’——比如故意說‘龍刃’最近要從東南亞調一批舊軍火，或者說‘各堂口彈藥儲備不足’。他們把這些消息傳回去，對方的判斷就會出錯，咱們到時候打起來，就能佔先機。”
這番話讓諸葛祥雲徹底松了口氣，他臉上的焦灼褪去不少，甚至露出幾分贊同︰“這主意好！既穩住了臥底，又能迷惑對手，比硬著頭清除穩妥多了。”他站起身，語氣堅定，“那我現在就回胡堂安排——讓下面人分成三班倒，盯著那一百多人的一舉一動，手機、通訊設備、甚至跟誰多說了句話，都得記下來。保證在他們敢動歪心思、傷害組織之前，第一時間解決。”
唐峰微微頷首︰“注意分寸，別讓他們察覺被監視了。”
“您放心！”諸葛祥雲應了一聲，轉身快步走出辦公室。腳步聲漸遠，會議室里又恢復了安靜。唐峰重新拿起那份預備役名單，目光落在“楊瘋子堂口”那一欄時，眼神驟然變得凝重——楊瘋子的堂口負責研制新型武器和丹藥，是“龍刃”安身立命的根本，剛才諸葛祥雲沒提，可他心里一直懸著這件事。
他掏出手機，翻出楊瘋子的號碼撥了過去。忙音響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第三次，電話才被接起，听筒里傳來楊瘋子不耐煩的聲音，背景里還夾雜著金屬踫撞的脆響︰“誰啊？沒看見我正忙著嗎？新配方差一點就成了！”
“忙著研制武器？”唐峰的聲音冷了幾分，“你堂里都鑽進叛徒了，你還不知道？”
“叛徒？”楊瘋子的聲音瞬間拔高，背景里的動靜也停了，“我堂里？怎麼可能！那些人都是跟著我搞研究的，一個個把武器當命看，誰敢當叛徒？”
“怎麼不可能？”唐峰語氣里帶著幾分斥責，“你那個堂口的頭目，早就被‘死神’組織招攬了。你要是再不管，等他們把新式武器的圖紙、丹藥的配方偷出去，咱們組織最後一點安身立命的東西，都得讓人端走！”
听筒里傳來“ 當”一聲，像是楊瘋子把手里的工具摔在了地上。“好啊……難怪前幾天我發現實驗室的備用鑰匙少了一把，原來真有內鬼！”他的聲音又怒又急，“大哥你放心，一天！我保證一天之內，讓堂里的叛徒全消失！”
唐峰卻沒順著他的話頭應下來，反而叮囑道︰“別急著動手。那個被‘死神’招攬的頭目，先留著。”
“留著？”楊瘋子愣了，“留著他再偷東西？”
“留著他，才能釣出背後更多的人。”唐峰解釋道，“你堂口的情況特殊，管著武器和丹藥，一旦打草驚蛇，那叛徒要是狗急跳牆，毀了實驗室的設備，或者把配方撕了，咱們損失就大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也不用急著一天之內解決，對方潛伏這麼久，不差這一兩天。慢慢查，先跟諸葛對接，他手里有完整的情報，能幫你分清誰是真叛徒，誰是被牽連的。”
“我知道了。”楊瘋子的語氣緩和了些，“您放心，我雖然不管堂里的瑣事，但誰是真心搞研究、誰是混進來的，我心里有數。就是怕冤枉了真正的人才——那些頭目里，有兩個能跟我一起改進丹藥配方的，真要是錯殺了，太可惜了。”
“所以才讓你跟諸葛配合。”唐峰叮囑道，“別自己蠻干，有不明白的就問他。”
“好！”楊瘋子應得干脆，“我這就找諸葛要情報，等查清楚了，保證讓叛徒悄無聲息地消失，絕不讓他們踫實驗室里的東西！”
電話掛斷的瞬間，楊瘋子立刻轉身沖出實驗室。走廊里，他的貼身手下正守在門口，見他臉色鐵青，連忙迎上來︰“堂主，出什麼事了？”
“去把堂里所有頭目的名單拿過來，再備車，我要去見諸葛堂主！”楊瘋子語速極快，眼神里滿是冷意，“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當臥底，還想偷我的研究成果，這次不把他的老底掀出來，我就不姓楊！”
手下不敢耽擱，轉身快步去拿名單。楊瘋子則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諸葛祥雲的電話——他雖然脾氣急，但也知道查叛徒這事，還得靠諸葛祥雲手里的情報網。電話接通的瞬間，他壓下怒火，語氣嚴肅︰“諸葛，我是楊瘋子，關于我堂口叛徒的事，你手里有多少情報？我現在就過去找你，咱們當面說！”
另一邊，唐峰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遠處實驗室方向亮起的燈光，輕輕嘆了口氣。楊瘋子的堂口是重中之重，絕不能出任何差錯。至于那一百多個預備役臥底，以及他們背後的勢力，這場暗戰才剛剛開始——他要的不是一時的清除，而是徹底拔掉這些扎在“龍刃”心髒里的刺，讓那些覬覦者再也不敢輕易伸手。
夜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幾分涼意。唐峰抬手揉了揉眉心，又拿起那份名單——上面的每一個名字，都像是一顆定時炸彈，而他要做的，就是在炸彈引爆前，把引線一根根掐斷，還要讓藏在暗處的人，付出該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