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目光掃過面前的幾人。石萬奎剛匯報完汪家等家族的動向，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孫猛已經按捺不住，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脖頸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大哥，汪家那幫雜碎把精英都藏在齊家那個基地里，這不正好是一網打盡的機會？”孫猛的聲音帶著火氣，夜場犧牲的兄弟雖然隸屬于其他堂口，但戰堂與虎堂向來同氣連枝，那些兄弟的血，仿佛也燙在了他的心上，“咱們現在就調集人手，直接沖進去，讓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
石萬奎眉頭微皺，沉聲道︰“猛子，別沖動。齊家那個基地我去看過外圍，鐵絲網三層環繞，暗處至少有十幾個哨位，而且他們這次是多個家族聯盟，人手比上次夜場那次多了一倍不止。咱們要是硬闖，就算能拿下，兄弟們的傷亡絕對小不了。”
“那難道就看著他們躲在里面？”孫猛梗著脖子，眼眶有些發紅，“犧牲的兄弟還等著咱們報仇呢！”
唐楓抬手，示意兩人稍安勿躁。他指尖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落在諸葛祥雲身上，這位虎堂的智囊臉色凝重，顯然還有隱情未說。
“祥雲，你剛才說，有幾個兄弟暴露了？”唐風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諸葛祥雲點頭，語氣里滿是自責︰“是，大哥。汪家這次吃了虧，學精明了。他們聯合其他家族搞了個內部盤查，手段比以前狠得多，不僅查身份，還查最近的行蹤和接觸的人。咱們埋在幾個家族里的線人，有三個被他們揪了出來，現在……下落不明。”
最後四個字像一塊石頭砸在眾人心里，倉庫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牆角換氣扇嗡嗡的轉動聲。誰都清楚，在那些家族的地盤上，“下落不明”往往意味著什麼。
孫猛的怒火更盛，卻被石萬奎暗中拉了一把。石萬奎看向唐風︰“大哥，諸葛說的沒錯，那些家族現在跟驚弓之鳥似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炸毛。咱們要是這時候動手，等于把自己的底牌全亮出來了。”
唐風指尖捻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點燃，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愈發深邃︰“汪家他們躲在齊家基地，一來是怕上官如和龍雲飛的人查到他們頭上，二來，也是想借著這個機會磨合隊伍。”他頓了頓，看向諸葛祥雲，“你剛才說，他們在里面搞訓練？”
“是，”諸葛祥雲立刻接話，“我讓人在遠處觀察了三天，每天清晨都能看到他們在基地里列隊，有專人帶隊操練，雖然動作算不上標準，但能看出來是在練配合。有時候還會傳出槍聲，應該是在搞實彈訓練，不過听動靜，用的都是手槍，沒敢動重武器。”
“他們不敢動重武器，”唐風冷笑一聲，“上官如和龍雲飛的警告不是擺設。上次夜場的事已經鬧得夠大了，要是再讓官方查到他們私藏重武器，那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那些家族看著抱團，實際上各有各的算盤，沒人願意為了聯盟把整個家族搭進去。”
孫猛听得有些急了︰“那大哥，照你這麼說，他們這是在養精蓄銳？等躲過這陣子，是不是還會再來找咱們麻煩？”
“會，但不是現在。”唐風彈了彈煙灰，“他們現在最怕的是官方，其次才是咱們。而且經過上次的失敗，他們損失也不小，急需時間恢復元氣。你沒听祥雲說嗎？他們連內部盤查都搞起來了，這說明他們心虛，怕咱們再鑽空子。”
石萬奎順著唐風的思路往下想︰“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就這麼耗著？”
“耗著，但不是被動地耗。”唐風的目光銳利起來，“猛子，你想為兄弟們報仇，我理解。但報仇不是只靠一股子沖勁，得選對時候。”他看向孫猛，語氣緩和了些，“夜場犧牲的兄弟，賬我記著，汪家欠咱們的，遲早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孫猛緊咬的牙關松了些，低聲道︰“我听大哥的。”
“好，”唐風點頭，繼續說道，“石萬奎，你讓手底下的人盯緊齊家基地的外圍，不用靠太近，別給他們抓把柄的機會。重點看他們的人什麼時候出去，去了哪里，跟誰接觸。”
“明白。”石萬奎立刻應下。
“諸葛祥雲，”唐風轉向虎堂的智囊，“你安排下去，讓暴露的兄弟立刻撤回來，換一批生面孔盯梢。另外，查一下齊家那個基地的水源和電源，還有他們的物資是怎麼運進去的。我就不信他們能一直關在里面不出來。”
諸葛祥雲眼楮一亮︰“大哥是想……”
“斷他們的補給？”唐風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但咱們得知道他們的軟肋在哪里。萬一真到了動手的時候，這些就是咱們的突破口。”他頓了頓，看向孫猛，“猛子，你帶戰堂的人，把咱們的場子守好。尤其是夜場那邊，重新布置一下安保，別給汪家他們留任何可乘之機。告訴兄弟們，報仇的機會肯定有，但不是現在硬踫硬。”
孫猛重重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大哥。”
倉庫里的氣氛漸漸平穩下來，剛才的躁動被冷靜的部署取代。唐風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里，站起身，目光掃過面前的三人，聲音里帶著一股不容動搖的力量︰“汪家他們想躲，想練，咱們就讓他們先折騰。但別忘了，主動權在咱們手里。等上官如和龍雲飛的風頭過去，等他們以為自己磨合得差不多了，放松警惕的時候……”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就是咱們動手的時候。到時候，不僅要為犧牲的兄弟報仇，還要讓汪家，還有那些跟他們抱團的家族知道，龍京這地方，不是他們能撒野的。”
石萬奎、孫猛和諸葛祥雲同時站起身，齊聲應道︰“是，大哥！”
一場圍繞著齊家基地的暗戰，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唐風知道，這一次，他們必須贏，不僅是為了那些犧牲的兄弟，更是為了在龍京站穩腳跟，讓所有潛藏的敵人都明白，招惹他們的代價，究竟有多沉重。
倉庫里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煙蒂在煙灰缸里堆成了小山，尼古丁的辛辣味也壓不住眾人眉宇間的焦灼。孫猛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節抵著桌面，留下幾道深深的壓痕——夜場那幾個兄弟的臉總在他眼前晃，尤其是那個才剛過二十歲的小子，前幾天還笑著跟他討教格斗技巧，轉瞬間就成了冰冷的尸體。
“大哥……”孫猛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抬起頭，眼眶里的紅血絲像蛛網般蔓延，“上官如那邊到底要等多久？兄弟們的血不能白流啊。”
石萬奎伸手按在他肩上，力道不輕，卻帶著幾分勸慰的意味。“猛子，大哥心里有數。”他轉向唐風，語氣沉了沉，“但諸葛說得也不是沒道理，打電話問問上官如的口風，總比咱們在這兒瞎猜強。萬一……萬一她那邊也正等著咱們動手呢？”
諸葛祥雲立刻點頭附和︰“萬奎說得對。上官如和龍雲飛雖然是官方的人，但上次夜場的事，他們明里暗里也給過咱們不少方便。說不定他們早就想端掉汪家那個聯盟，只是礙于程序，不好直接出手。咱們要是能當個‘引子’，既報了仇，又能借官方的力，豈不是兩全其美？”
唐風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著，節奏緩慢，卻像是敲在每個人的心上。他何嘗不想立刻沖進去，把那些藏在齊家基地里的雜碎連根拔起？可越是憤怒，他越清楚自己不能沖動。上官如昨天在電話里的語氣還歷歷在目，那女人的聲音清冷如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唐風，別壞了規矩。汪家現在是驚弓之鳥，你們要是這時候動手，打草驚蛇是小，讓他們抓住把柄反咬一口是大。龍京的水太深，不是你們戰堂能隨便攪的。”
“規矩？”唐風低聲重復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上官如的規矩是別讓她難做，可咱們兄弟的規矩，是血債必須血償。”他抬眼看向眾人，目光銳利如刀，“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什麼？”孫猛忍不住追問，“大哥，你剛才也說了，汪家他們怕官方，手里沒重武器，基地的防御看著嚴實，可咱們只要找對突破口……”
“找對突破口？”唐風打斷他，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猛子，你忘了上次夜場的教訓？汪家在明處擺了那麼多槍手，暗處還藏著三個狙擊手，要不是咱們的人反應快，犧牲的就不止那幾個兄弟了！現在他們躲在齊家基地，你知道里面有多少埋伏？多少暗哨？多少家族的死士？”
一連串的質問讓孫猛啞口無言，拳頭卻捏得更緊了。
諸葛祥雲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大哥的意思是，咱們不能拿兄弟們的命去賭。汪家他們現在是聯盟，十幾個家族湊在一起，就算再松散，也比單打獨斗難對付。更何況他們剛吃過虧，肯定在基地里設了不少陷阱，就等著咱們上門呢。”
“不止是陷阱。”唐風沉聲道，“你們別忘了，那些家族背後都有盤根錯節的關系。真要是把事情鬧大了，他們隨便找個替罪羊推出去，再打點一下上面的人，最後倒霉的還是咱們。上官如能保咱們一次，保不了第二次。在官方眼里，咱們和汪家沒區別，都是需要敲打的‘不穩定因素’。”
石萬奎沉默了半晌，忽然開口︰“那大哥的意思是，就這麼一直等下去？等上官如那邊的消息？可她要是一直沒動靜呢？”
“她不會沒動靜。”唐風的語氣篤定，“汪家聯盟躲在齊家基地，表面上是躲上官如的追查，實際上是在打擦邊球。他們以為把人藏在私人基地里，官方就沒理由動手？錯了。上官如是什麼人？她要的不是‘理由’，是‘時機’。一個能把所有家族一網打盡，還能堵住所有人嘴的時機。”
他頓了頓，看向諸葛祥雲︰“你剛才說，他們在基地里搞訓練，磨合隊伍？”
“是。”
“這就對了。”唐風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們越是想磨合，就越容易露出破綻。幾十個家族的人聚在一起，利益不同，心思各異，時間長了肯定會有矛盾。咱們現在要做的，不是急著動手，是盯著他們，等他們自己亂起來。”
孫猛還是有些不甘心︰“可兄弟們的仇……”
“仇，必須報。”唐風的聲音斬釘截鐵，“但不是現在硬拼。”他站起身，走到倉庫窗邊，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石萬奎，你讓人繼續盯緊基地的物資運輸線，尤其是晚上。我就不信他們能永遠關在里面，只要有人出來采購，就是咱們的機會。”
“明白！”
“諸葛祥雲，”唐風回頭看向他，“你讓人查一下齊家那個基地的產權，還有負責看守的人。我要知道他們的底細，越詳細越好。”
“好，我馬上去辦。”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孫猛身上，語氣緩和了些︰“猛子，戰堂的兄弟們情緒激動，我知道。你回去告訴他們，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等上官如那邊松口，等咱們摸透了汪家的底細，我親自帶你們去，一個一個，把欠咱們的都討回來。”
孫猛深吸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緩緩放松，用力點了點頭︰“我信大哥。”
他知道，上官如和龍雲飛的耐心不會太久，汪家聯盟的破綻也遲早會露出來。而他要做的，就是握緊手中的刀，在最合適的時機，給敵人致命一擊。
“再等等。”唐風低聲說，像是在對眾人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最多三天，上官如那邊一定會有消息。到時候，咱們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