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如此，檀沐橙才會對昊昊存在愧疚這種陌生的感情，而且隨著時間加深。
“媽媽。”昊昊軟糯糯的叫了一聲，兩只溫軟的小手圈住她的脖子，雖然只叫了“媽媽”兩個字，可明顯是因為檀沐橙沒有給出明確的承諾，所以惶恐不安了。
“嗯。”檀沐橙答應，只是因為昊昊叫了她媽媽才會如此回應，與剛才昊昊的問話毫無關系。
可昊昊卻不懂，小臉上終于有了笑容，“媽媽，說話要算數，你不會騙我對不對？”
檀沐橙面色僵了一瞬，隨即恢復正常，“嗯，我們回去吧，天還早，還能再多睡一會兒。”
“好。”小家伙重重點頭，聲音奶奶的，“媽媽，你放我下來吧，我現在長大了，不用媽媽抱著走。”
他其實很喜歡媽媽抱著他，可他已經快七歲了，爸爸說他現在是大孩子，比一大袋大米還要重很多，他不想累著媽媽。
檀沐橙卻一眼看穿孩子的心思，沒有松手，只是輕聲說︰“媽媽想抱著你。”
一句話讓昊昊鼻子一酸，他也是被媽媽愛著的孩子呀，難怪幼兒園會唱“有媽的孩子像個寶”，他現在就覺得自己被媽媽寶貝著。
檀沐橙抱著昊昊走進別墅，秦朗也剛好下樓。
他穿著銀灰色真絲睡衣，頭發凌亂，臉上帶著少見的慌亂，一邊跌跌撞撞下樓，一邊緊張的看向別墅里面，嘴里喊著︰“昊昊。”
看見昊昊，他急忙跑過來，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昊昊，你去哪了？嚇死爸爸了。”
昊昊看看檀沐橙，小聲說︰“我怕媽媽丟了，去找媽媽了。”
秦朗一哽，又心疼又無奈，哪還忍心說出責備的話？
“給我吧。”秦朗接過昊昊，然後放在地上。
昊昊卻轉身去牽沐橙的手，“媽媽，你能跟爸爸陪我一起睡嗎？”
“昊昊。”秦朗眉心微蹙，低聲說︰“你只能選擇跟爸爸或者媽媽。”
“可是我想跟你們一起睡，不行嗎？”
“好。”檀沐橙答應了。
她肯定會離開，所以想在離開之前，盡量多彌補一些，能滿足這孩子的，就盡量滿足吧。
秦朗這個人的品性她已經調查清楚，不至于對她圖謀不軌，就算真的有那個心思，那也得看他是不是有命得逞。
秦朗有些意外，但是也沒多說一句話，只是默默陪著他們上樓，等昊昊睡著了，他用很輕的聲音說︰“沐小姐，謝謝你。以後我會告訴昊昊，盡量自己睡。”
“沒事。”
听出她的冷漠，秦朗淺淺笑了笑，背過身閉上眼，不去打擾。
很困，但是心里很亂，睡不著。
秦朗也不確定自己之前是不是太沖動了，就因為想給昊昊一個完整的家，求婚領證，對方完全是個陌生人，他們彼此不了解，性格也似乎沒有任何互補的地方，這樣能長久嗎？
長久？
秦朗無奈一笑，他怎麼忘記了，他們是協議結婚，早晚是要分開的，哪來的長久一說？
檀沐橙則看著秦朗的背影，第一次跟一個男人這麼近，渾身不自在。
秦朗明明不是一個侵略性很強的人，而且彬彬有禮，她卻還是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不算強勢，卻讓她無法忽略，似乎順著毛孔鑽入她的四肢百骸，這感覺有點奇怪。
“秦朗。”檀沐橙開口。
秦朗肩膀微顫了一下，轉過臉，對上沐橙那張清冷的臉，竟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對面躺著的不是沐橙，而是沈娉婷。
當這個念頭浮現腦海，他立刻沉了眉，秦朗，你這樣對沐橙太不公平，對沈娉婷來說也是一種唐突！
“沐小姐，你說。”秦朗客氣的開口。
沐橙蹙眉，“既然已經領證結婚，你可以叫我沐橙。”
“好的，沐……橙。”秦朗有些別扭。
沐橙恍惚一瞬，因為只有爺爺才會叫她“沐橙”，秦朗是第二個這麼叫她的。
“有些事我必須先跟你說清楚，我留在這里並不會很長時間，所以我希望你讓昊昊做好心理準備，你也要多陪陪她。。”
听到這句話，秦朗猛地坐起來，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請問一下，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很快就離開？你這次來到京城，難道不是想陪在昊昊身邊？你只是為了看她一眼？”
沐橙垂眸，“如果你仔細看我的病歷，應該看到了，我得了癌癥。”
秦朗的腦袋“嗡”的一聲，忽然想起病歷下面的確有一行醫生凌亂的字跡——病人在甦醒後時常頭痛、惡心，視力模糊，癲癇，應該進一步檢查。
“所以……你去查了是嗎？”秦朗僵硬的問。
檀沐橙淡淡的嗯了一聲，“是腦癌。”
秦朗大吃一驚，“腦癌？！你確定？”
“我不可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做了5年的植物人還能甦醒過來，足以證明我多想活著。但事實證明，老天並不想讓我活太久。我得的是膠質母細胞瘤，如今已經達到4級，我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
明明是十分沉重的話題，檀沐橙卻用有一種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語氣說出來，好像這一切對她來說都無所謂。
秦朗猶如被誰給了一悶棍，大腦不斷的嗡嗡作響，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這就是沐橙整天臉上沒有笑容的原因嗎？
秦朗急切道︰“我們可以治，我會傾盡全力找全世界最權威的醫生來救你。”
“不用了，我自己的命我自己清楚，沒救了，你也不用再勸我，最後這點時間我不想浪費在治療上面，只希望好好的陪陪昊昊，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消失，那一定是我的生命到頭了，到時候……”
檀沐橙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所謂的腦癌當然是假話，她只是在為自己的離開做好鋪墊，讓秦朗有個心理準備，但更多的是讓秦朗想辦法安撫昊昊。
可是這麼小的孩子，面對得而復失的母親，不知道會怎樣崩潰，她不敢想。
檀沐橙從來沒有想過，她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殺手竟然輕易的共情了一個孩子。
氣氛仿佛凝固一樣，空氣安靜的可怕，能听見孩子輕微的打鼾聲。
然而誰都沒有再說話，任由時間1分1秒的流逝。
窗外雨聲漸歇，漆黑的夜色越發淺淡，最後天色漸漸亮了。
在某一刻，雲開霧散，太陽初升。
之後秦朗和檀沐橙都沒有睡，就這麼看著雨過天晴，看著晨曦逐漸明媚，將熱意灑滿大地。
“你再陪孩子躺會兒。”
秦朗說完起身，腳步輕緩地離開了臥室。
檀沐橙看了他一眼，緩緩閉上了有些干澀的眼楮，心情復雜。
也不知道靈兒那邊有沒有听話，如果被傅西洲看出破綻，那就真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