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娉婷的脊柱沒有斷,卻也差點要了她的命。
檀香雲的懲罰沒有結束,知道她動不了卻依舊沒有讓人把她抬進去,而是任由大雨沖刷她身上的血跡,混合著雨水流淌到周圍。
呼嘯的風聲與震耳欲聾的雷聲交織,混合著閃電,好像將沈娉婷吸附到了一個可怕的世界。
突然,一道驚雷劈下,在沈娉婷身旁留下一串焦黑!
沈娉婷驚心動魄,驚恐的瞪大眼楮,整個人也魂不附體!
就差一個手掌,雷就劈在她身上,她就會成為一具焦黑的尸體。
也是這個時候,檀香雲才冷漠的命令那兩個人把她抬到安全的地方,“這回你應該長記性了。”
所以這一天,成了沈娉婷一輩子都無法磨滅的噩夢。
季涼川渾身冰冷,心髒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得生疼。
那個該死的老妖婆,竟然對沈娉婷做過這麼殘忍的事!
他不敢想象,面對強壯碩大的狼狗她該有多害怕?她到底是憑借什麼才能殺掉狼狗?
被人摔在地上卻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雷劈在自己身邊時,她該有多絕望?
她那時候一定想過可能自己會死吧?
更可怕的是,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在她被檀香雲撫養的那些年,她遭受過多少這樣可怕的事?!
所以才會變得像今天這樣冷漠,這樣清冷無情?
她會發抖,是因為想到了這個可怕的事?
眼眶不自覺的發熱,他忽然伸手摟住了沈娉婷的肩膀。
沈娉婷正沉浸在恐懼的世界,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溫熱的手臂,她霎時一僵,陡然厲色看向旁邊,“你干什麼?”
“我害怕打雷。”
季涼川扯了謊,之後更用力的摟緊她,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借我抱一會兒。”
沈娉婷咬緊後槽牙,卻沒有掙扎。
“你能不能靠在我胸口?我還是害怕。”季涼川用商量的口吻。
沈娉婷蹙眉,“得寸進尺。”
“就當我得寸進尺,就一次好嗎?求你了。”
當季涼川這句話說出口,前面開車的老周都驚呆了。
季總這是在耍心機嗎?不過,他竟然會說“求你了”這種話,這可絕對不是季總會說的話。
沈娉婷眉心擰得更緊,但還是靠在了季涼川的胸口。
季涼川趁機收攏手臂,緊緊的把沈娉婷摟在自己懷里。
溫香軟玉在懷,但他此刻心無旁騖,沒有半點雜念,只想沈娉婷不要害怕,不要再想那些可怕的事情,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
沈娉婷也的確是穩定下來,身體不再發抖,也不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窖,渾身都刺骨的冷。
她忍不住想,都過去了,而且已經過去那麼多年,怎麼還能影響她?
沈娉婷啊,你足夠強大,那麼多次都大難不死,怎麼能被這夢魘打敗呢?
車里很安靜,沈娉婷被季涼川摟在懷里,小川也枕著季涼川的腿睡得安穩,一家三口好像第一次距離這麼近。
到了海灣別墅,季涼川抱起小川,沈娉婷親自撐傘,送他們進入別墅就準備走。
季涼川卻猛的站住,回過頭定定看著沈娉婷,“這雨得下到半夜,留在這吧。”
雖然沈娉婷現在似乎冷靜下來了,可季涼川還是怕她在回去的路上會再次像之前在車里那樣。
“不了。”沈娉婷還是拒絕了。
季涼川抿了抿薄唇,沒有再繼續挽留,“那你等一下,我送你。”
季涼川把小川抱到樓上,讓佣人給小川換上睡衣又匆忙下樓。
別墅里的佣人都是從季家調來的老人,之前就負責照顧小川,所以不用擔心。
大雨傾瀉而下,混著悶雷的轟鳴聲籠罩整棟別墅。
季涼川捏著黑色大傘,骨節泛白,察覺到風是從沈娉婷那邊刮過來,他不動聲色的傾斜雨傘,幾乎自己大半個身子都在雨傘外面。
細密的雨絲落在他的肩膀,又濕又涼的感覺在迅速蔓延。
碎石子路在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響,混合著嘩嘩的雨聲,莫名讓季涼川的心跳亂了節奏。
季涼川數著石板路上的裂痕,第三遍在心底謀劃著怎麼開口。
說外面太危險?
以沈娉婷的敏銳,大概會猜到他知道之前的事,那只會讓她更加遠離自己。
額角的汗混著雨水滑進衣領,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沈娉婷縴細的背影,直到一聲驚雷炸響,身體比意識更快一步,幾乎立刻將人護在懷里。
沈娉婷愕然看向他。
季涼川尷尬的扯了下嘴角,“抱歉,我害怕打雷,你知道的。”
他話音剛落,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天際,徑直劈向花園里的老槐樹。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樹干轟然斷裂,木屑紛飛。
老周的身體劇烈顫抖,臉色煞白如紙︰“季、季總,這雷太嚇人了,萬一……”
季涼川喉結上下滾動,目光灼灼地望著沈娉婷被雨霧朦朧的側臉,聲音里難得染上一絲不自然的溫柔,“要不你還是留下吧,我不跟你睡一個房間,你不用這麼防備我。”
話剛出口,又是一記炸雷在頭頂炸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像是要沖破胸腔。
沈娉婷眉心緊蹙,這種極端天氣的確是暗藏危機,如果沒有緊急情況,不應該出門。
她不敢保證自己可以如當年那樣幸運。
“嗯。”
沈娉婷還是答應了。
季涼川頓時心頭一喜,雖然把沈娉婷留下並不能改變什麼,他們之間也不可能發生什麼,可他就是高興,他想在她脆弱的時候陪在她身邊。
兩人又重新回到別墅,小川正光著腳丫跑下來,眼里還掛著淚水,似乎是被剛才的雷聲驚醒。
看到季涼川和沈娉婷,他立刻撲到沈婷婷懷里,嘴里哼哼唧唧的喊著,“媽媽,我害怕。”
沈娉婷彎腰把小川抱起來,如果不是她身材高挑,而且平時健身訓練,換成其他嬌小一點的女人,恐怕抱著小川多少是有些費力。
“做夢了?”
小川閉著眼楮,顯然是還困著,他悶聲說︰“不是,我怕打雷,以前郝夢婷說,打雷的時候會有怪獸來抓我。”
听到這句話,一旁的季涼川瞳孔一震,恍然想起來,小川平時上躥下跳,恨不能掀了房蓋,卻每到雷雨夜,就顯得格外膽小,哭著喊著要郝夢婷陪他一起睡,原來那個女人竟然用這種謊話來嚇唬兒子!真是該死!
沈娉婷同樣怒不可遏,扣著小川的後腦,讓他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嗓音不夠溫柔卻充滿力量,“都是假的,世界上沒有怪獸,就算有,媽媽也會保護你。”
世界上沒有怪獸,沒有惡鬼,只有比怪獸或者更可怕的人,當一個人惡毒起來,遠遠比這些可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