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人家里,檀沐橙不可能完全放松警惕,她這一夜始終沒有睡熟。
想了想,她給檀靈兒發了一條微信——我找到昊昊了。
這其實就是讓檀靈兒告訴自己的爺爺,她這邊很順利。
檀靈兒這個時間也已經醒了,殺手沒有睡懶覺的權利,檀靈兒再怎麼得寵,早上五點也得起來訓練,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看到姐姐的消息,她立刻跑過去,“爺爺,快看,我姐在大外甥那里。”
“嗯。”檀智淵沉聲答應一聲,這把年紀早上還要做俯臥撐和引體向上。
檀靈兒把手機放進褲袋里,轉動著狡黠的大眼楮,“爺爺,你是想讓我姐給你當臥底嗎?但是秦朗那邊有什麼好臥底的?”
檀智淵喉嚨里發出一聲輕哼,卻沒有說話。
秦朗那邊的確沒有什麼可用的消息,他讓沐橙去找秦朗,自然有他的打算。
“爺爺,要不你就干脆讓我姐徹底擺脫現在的身份,安心的嫁給秦朗,過她的婚姻生活怎麼樣?”
檀靈兒揚起臉,看著因為引體向上而老臉漲紅的檀智淵,笑嘻嘻的提問。
檀智淵垂下眉眼瞪她一眼,“一邊去,別在這搗亂。”
檀靈兒雙手背在身後,“我哪里搗亂了?我姐說秦朗提出結婚,問您要答應嗎。
“其實我覺得我姐真的好可憐啊,結婚這種事,難道不是應該看她自己嗎?她如果願意就答應,不願意就不答應,總不能把自己的婚姻也當做工具吧?
“當初她跟秦朗發生關系是為了配合檀香雲,現在又不需要配合誰,她完全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爺爺你說對吧?”
檀智淵猛地松了手,穩穩落地,厲色瞪著小孫女,“說重點!”
這丫頭鬼靈精怪,忽然之間說話拐彎抹角,肯定有她的目的。
檀靈兒撇嘴,“我是想說,我們都已經報仇了,應該可以過自己的生活了對吧?
“我們也調查過秦朗,無論是人品還是家世,都無可挑剔,而且他們之間有昊昊,我覺得我姐跟他很合適。”
說白了,檀靈兒就是想讓她姐過正常人的生活。
檀智淵忍不住橫了她一眼,“就你知道的多,你怎麼知道他們合適不合適?”
“那本來就是啊。”檀靈兒嘴上不吃虧,“您報復了一輩子,如今魏征死了,是不是該結束了?”
結束?!
檀智淵在心里暗暗冷笑一聲,恨了一輩子,謀劃了一輩子,布局了一輩子,報復了一輩子,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在骨髓里根深蒂固,怎麼結束?
他的嫣兒能回來嗎?他的兒子和女兒能回來嗎?!
他已經家破人亡,那一切怎麼結束?!
“靈兒,不要仗著我寵你就挑戰爺爺的底線!”檀智淵寒聲警告。
檀靈兒收起笑容,屬于刀哥的狠辣也瞬間回到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那您打算到什麼時候?難道就一輩子不死不休了?!等您歸西了,等到他們查到檀家,然後再報復到我跟我姐身上?!您想讓我們跟您一樣,對他們的孩子下手?!毀掉季星騏,毀掉傅嘉妤?!成為下一個檀香雲,被他們查到,然後殺掉?!”
檀靈兒只是長得可愛,但是她不是傻白甜,她有腦子,會思考。
一席話問得檀智淵一噎,隨即重重冷哼一聲,嗓音冰冷的嘲弄,“他們有這個本事?!”
他的兩個孫女可都是頂尖黑客,還有容瑾那孩子,也是。
檀靈兒翻個白眼,“爺爺,現在我跟我姐是頂尖的,但未來呢?而且我不想過這種刀尖舔血的日子了,我也想像那些女孩子一樣,談一場酸酸甜甜的戀愛,結婚,生寶寶,我不想隨時擔心自己的腦瓜子被槍子一槍崩了呀,那我也太慘了吧?”
檀智淵愕然,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小孫女,她竟然會想這些?!
“爺爺,您老人家好好想想哈,我給您捶捶背。”檀靈兒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摸到老虎屁股了,趕緊拍拍馬屁。
檀智淵鍛煉出了一身熱汗,回頭哼了一聲,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之後緩緩坐在陰涼處的搖椅上。
檀靈兒趕緊蹲在跟前,“爺爺,我給您捶腿。”
檀智淵看著諂媚的小孫女,她剛才咄咄逼人的樣子還在腦海里,那些話也在耳邊回蕩。
不得不說,靈兒說的對,孩子們終究應該有她們的歸宿,容胤,容瑾,還有他這兩個孫女,不該再陪著他守在這。
秦朗人品好,秦正元那個老東西雖然不是省油的燈,但是沐橙也不是能任人欺負的,跟秦朗在一起,的確不會吃虧受委屈。
至于靈兒,這丫頭一心喜歡傅西洲,雖然魏無雙是魏征的女兒,但……
如果她們姐妹倆都有自己的家庭,就像陸惜那個丫頭一樣,嫁個優秀的男人,生個孩子,似乎也不錯。
這不就是曾經他與容嫣最向往的生活嗎?平淡而幸福著。
想到那些,檀智淵忽然覺得整個人都平靜不少。
“爺爺,我姐去找姐夫了,我能去找老公嗎?”檀靈兒得寸進尺。
檀智淵輕哼一聲,“急什麼,再等等。”
檀靈兒擺擺手,“行吧行吧,等就等,反正他也跑不掉。”
檀智淵斜眼瞪她,“去去去,一大早上嘰嘰喳喳,你是麻雀嗎?”
檀靈兒沖著他吐舌頭,“老頭子火氣這麼大,肝火旺哦,一會兒讓管家給你煮點去火茶,免得你像噴火龍。”
檀智淵被氣笑,“去一邊。”
等檀靈兒走遠,他又重新躺回搖椅,就這樣慢慢的搖著。
歲數大了,腦子就容易多想,意識好像飄遠,回到了年輕時候,那個時候的容嫣美如畫,年輕漂亮,性格溫柔,她是那麼美好。
他們度過了那麼多幸福快樂的時光,原本可以一直幸福下去,卻沒想到……
想起妻子倒在血泊里時候的畫面,他的心髒便狠狠一疼,窒息的感覺瞬間籠罩他,恨意也猶如海嘯一般涌上來。
他用力的握著搖椅的扶手,極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每次他想忘記仇恨的時候,妻子慘死的畫面就不斷的沖入腦海,他沒有辦法忘記,他總覺得是嫣兒在提醒他,替她報仇!
可孫女的話也猶在耳畔,是繼續下去,還是另做打算?
兩股力量在他心里不斷的拉鋸,一直在推拉,檀智淵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