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與上都相隔三千里之處的漢中,有一場攻防戰在此即將打響。
領兵攻城的,是鐵穆耳手下大將,蒙古副萬戶奧魯赤。
此次南下,鐵穆耳不僅拔給了奧魯赤三千蒙古精兵,還從陝甘各地為其調集了三萬兵馬。
這三萬人之中,雖然大部分都是漢兵,卻是更擅長攻城之戰的步卒。
奧魯赤將兵馬分成兩路,五千人在定軍山以東十余里處安營。暫時不求攻下定軍山,只防其從背後突襲。
其余人馬,陳兵于漢中城北,開始打造各式攻城器械。
漢中城兩面臨水,只有城北處地勢相對開闊,適合大軍攻打。
能否攻下漢中,對于只領一萬兵馬駐守于臨洮的鐵朱耳來說,已經成為他是否可以平定西北的關鍵。
取下漢中,不僅可以借此打通南下的門戶,也意味著鐵穆耳將會獲得無數的糧食與財物,以支撐其後續的征戰。
若取不下漢中,他就不得不防備源源不斷的江南兵,自漢水逆流而上,涌入西北。
奧魯赤在鐵穆耳麾下,名聲不顯,卻是個極為穩重的將領。雖然他擁有的兵力遠遠超過漢中的守卒數量,卻始終不急不躁地將攻城的準備事項做到了極致。
回回炮、沖車、雲梯,每打造出一件器械,奧魯赤都要認真檢查一番。
同時,游騎不住繞著漢中城巡視,細細評估城中的防守力量。
城中兵力最多三五千,但是橫列于城頭間的一尊尊黝黑的炮筒,引起了奧魯赤的警覺。
這很可能便是傳言之中,產自日月島的火炮!
還好,數量不算多,不過二十尊。
據奧魯赤了解,這種火炮雖然射程遠超過回回炮,但是精確度並不高,而且很容易炸膛。
防備的方法,奧魯赤也早有計較。
一是不能讓兵馬過于聚集,只要不驚到戰馬,就算炮彈打到人死傷也是有限。二是準備好許多的沙袋,可以阻住炮彈落地後的滾動。
好在這是攻城之戰,本就無須戰馬參與。
至于一直站在城頭上的將領,奧魯赤並不太在意。無論是誰在負責守城,在他看來都一樣。
終將都逃不過屠城的命運!
城頭上的李登平放下手中望遠鏡,揉著微酸的眼角,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這不是李登平第一次面對蒙古兵的攻城之戰。
上一次的守城,是二十年前,不過十二歲的李登平,流著鼻涕跟在他叔叔李芾身邊,艱難守衛潭州城。
兵盡糧絕,全家遇難,除了被叔叔強行送走的自己。
那一戰,讓李登平終身難忘。也讓他此生絕不肯對蒙古人屈膝求生。
故宋降後,李登平依然轉戰湖南近十年,在最絕望的時候,遇到日月軍的招攬。李登平毫不猶豫地加入其中,又憑著日月島軍的支持,將湖南境內所有的蒙古官員,悉數驅離。
雖然還未能手刃一個蒙古人,李登平卻並未遺憾。他相信,終究會有自己快意恩仇的時候。
只是這一天來臨之時,李登平燃起的滿腔熱血,卻被城下的這個跟娘們似的蒙古人,搞得渾身的不耐煩。
我故意透露出城中兵力不足的弱勢,也只是龜縮于城中不敢或動。都慫成這樣了,對方竟然還不開始攻城!
這磨磨蹭蹭的蒙古人,是準備在吃完糧食之後,上山砍樹皮充饑嗎?
沒勁!
早知道,我應當申請去川北,那里不需要守城,說不定有場激動人心的遭遇戰在等著我?
不過也不好說。憑著張箏與王清晏那對兄弟,估計還沒接敵,就要先退上百里再說。
李登平背靠城牆,滑下身子,一屁股坐在牆根處。看著周邊忙碌士卒投來的詫異目光,揚起脖子罵道︰“看什麼看,還不抓緊干活去!”
一群本來頗為緊張的守卒,被罵了一聲後,莫名地覺得舒暢了許多。嘻嘻哈哈地開始各自打理城上的火炮。
“小心點火,別敵人沒轟著一個,先把自己炸死了!”李登平又吼了一聲,閉上眼,腦袋一歪,便打起了呼嚕。
江南的兵馬,正準備渡江北上。想來河南官兵已經沒有余力攻打襄樊。這一路,自己只要守好漢中,便可完成任務。
當然,李登平的目標可不止于此。只要熬到敵兵糧絕,他便一定會有反擊的機會。只是不清楚川北那邊會打成什麼樣子,若是那邊不能牽制住敵兵,漢中的壓力還會增大。
倒是不擔心漢中城會被敵兵攻破,讓李登平略覺不甘心的是,即便有機會反擊也無法獲取更多的戰果。畢竟全城不到五千的守卒,就沒幾個像樣的騎兵。
“將軍!李將軍……”在城頭負責了望的親兵,急急吼道。
“呼……呼……”
親兵不得不跑到李登平身邊,推著他的肩膀喊道︰“將軍,敵兵開始攻城了!”
“呼……火炮校準好了沒?”
“早已校準完畢。”
“對方有幾具回回炮?”
“十五具,已經推到城外五里處。”
“告訴那些炮手,三發還命中不了目標的,我就把他掛在大街上展示!”
“啊?哎……將軍,你不起來看看嗎?”
“看個屁啊!等有敵兵攻到城頭了再喊老子!”
親兵撓撓頭,只得在城牆上邊跑邊吼道︰“各炮位注意,瞄準對方回回炮,轟準了,否則會被將軍重罰!”
便有人問道︰“啥重罰啊?”
“脫了褲子,裸掛在街頭!”
“啊?這麼狠?快,給我瞄準了打!”
李登平撇撇嘴,暗罵一聲後,繼續閉目養神。
城下響來沖天的喊殺聲,李登平沒動。
有石炮開始遙遙發射,石彈砸在城外,轟然作響。李登平依然沒動。
對方,也得有個距離校準的過程。而且听聲音最少還有四五里,這種距離,再強的回回炮也射入不到城牆之上。
直到城牆之上傳出“轟”的一聲炮響,李登平終于忍不住,貓腰起身,趴在堞口上向外看去。
“膨!”
呼嘯而去的炮彈,砸在五里處正在緩緩推進的一尊回回炮邊上。
偏了七八尺,十余個炮兵應聲而倒。
“娘的!”雖然知道第一發校準炮彈很難能打得中目標,李登平依然破口而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