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賀威在路上撿的,此次圍剿賀勝,已得馬三百二十匹。而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加之中。
“傷亡如何?”賀勝悶聲問道。
“咱們這邊,被馬踩踏,重傷十余人,輕傷百余人。怯薛軍那邊,俘虜兩百余人,其中只有三個怯薛兵,其余全是僕從軍。”
賀威沉默片刻,問道“要如何處置這些俘虜?”
“甄公子有交代,此戰所有的俘虜與馬匹,全交由你處置。”
啊?
賀威吃了一驚。
江南不產馬,既然要組建騎兵,只能搶北方的軍隊。這還在賀威可以理解的範圍之內,可是為什麼連俘虜都交給自己?
用這種方式來考驗自己的忠誠度嗎?
“不要有心理壓力。”陳副營微笑著說道“這些俘虜,殺之不祥。其他部隊又管不了他們,只能交給你。”
甄鑫這是準備在日月島中建一支漢軍嗎?賀威難掩心中的震撼。
這廝,好大的野心!
“他們願意跟你最好,不願意的話也無妨。不過,你得負責把他們帶上,等到了江州,一並送回江北去。”
“一並送回?”
“是的,包括正在被圍剿的那支怯薛軍,也得從江州送回去。”
賀威默然。
他估計自己哥哥會吃個大虧,卻沒想到這虧吃得也太大了些。
從揚州被忽悠著繞到福建,再從福建折向杭州,忙了半天,敢情就是給日月島軍送馬來的!
怯薛兵連自己的戰馬都弄丟,可想而知即便能身回大都,也必將受到重責。
賀威突然有些好奇,當年元軍將百萬宋軍打得落花流水,為什麼如今卻拿這小小的日月島軍,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對于這個問題,賀勝同樣也無法理解,甚至于無法接受。
可是眼前這支充斥著沮喪與疲憊不堪的隊伍,卻又讓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自己這支曾自詡為天下最強的漢軍,被日月島軍從心理上,徹底擊潰了!
雖然至今為止,還未有一個怯薛兵戰死。可比這更慘的是,剩下的四百余匹馬上,卻堆著五百多的傷兵!
一夜一日的作戰,折損已經超過五成。
至于那些丟失的僕從軍,賀勝已經根本無心去尋覓。
那些可惡的、如田間老鼠般的日月島軍,總是躲在陰暗的角落里,用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如同街頭潑皮般的陰招迭出。
弩箭不往要害處射,只對著雙腿與臀部。
突然會飛出幾根粗木棍,將人撞得吐血,卻又不致身亡。
枝葉之間,有時還會落下一團團的紅塵白灰,中者或是失明或是失智,完全無法自理。
即便有怯薛兵受傷落在林間,也會被扔在前方的路上,等著他們撿回去。
時不時地,四面八方會突然響起數聲炸響,馬又會被驚走些許。
于是,兵員數量雖然沒有減少,戰力卻被折磨得十不存一。
剩下的人,不敢隨意呼吸,不敢輕易移動,不敢肆意追擊。不僅得時刻保持著戒備,還得分心照料越來越多的傷兵。
這仗,真的沒法打!
更糟糕的是,賀勝發現自己完全迷失了方向!
山勢忽兒起忽兒伏,陽光斜了又正,正了又斜,他們眼前的林子卻是越來越密,腳下的道路也是越來越難行。
甚至可以說,連路都已經消失不見。
一直堅定自己正在朝北走的賀勝,終于停下了腳步。
既然對方無意于殺死自己,那為什麼還要反抗?
稀稀啦啦的隊伍,跟著賀勝全都停了下來。
轟炸聲又開始響起。
大伙兒懶洋洋地給馬耳朵里塞上一些布條,這些馬似乎也有些習慣了這轟炸聲,雖然顯得焦躁難安,卻也不再四處亂竄。
陽光漸漸黯淡,一天又將過去。
賀勝斜靠在樹干上,身邊軟軟地臥著自己的戰馬。本來趴在馬背上的傷員,也滑下來倚著馬腹,閉上雙目,以藏住內心的沮喪。
隨手扯下身邊的一束雜草,送入戰馬嘴里。
這些野草雖然不合它的口味,但是幾乎一天未進食的戰馬,依然勉力咀嚼。
賀勝又扯下一根,塞入自己嘴里。嚼出滿嘴的苦與澀。
馬還有草勉強可以吃,自己這支部隊,卻已經斷糧了!
“宮車出,廟社傾,破碎中原費整……”一陣刺耳的歌聲傳來,隱著悲憤,卻又透著歡樂。
“……從今後戮力奔命,報國讎早復神京!
早復吶神京……”
又飄來一股極為誘人的肉香味。
四周便是一陣咬著牙的吞咽聲。
“別唱了,快來吃點!”有人大吼道“這馬肉,味道很不錯啊……”
馬肉?
他們把我們的戰馬殺了吃肉?
這些狗娘養的!
立時便有幾個士卒站起身,怒視人影幌動的林間。
賀勝默默地搖搖頭,那些士卒只好又悶著氣坐倒。
他們不殺人,但是在誅心!
賀勝兩眼圓睜,雙目卻是呆滯。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該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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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誰?站住!”
雖然知道身處敵方的包圍之中,乃至放棄了突圍的希望。卻不等于可任由賊敵自由地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我無惡意,只是求見賀將軍。”
賀勝听著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嘆著氣揚聲道“讓他過來。”
頭載錐笠的賀威緩步而來,默默地坐在賀勝身邊。
半晌之後,賀勝才冷然開口說道“這就是你重新站在我面前的方法?”
賀威看向四周癱軟的人馬,淡淡地說道“你知道為什麼會被打得如此淒慘嗎?”
“你這是代表日月島軍,過來嘲笑我的?”
賀威並未理會他哥的譏諷,依然不急不緩地說道“因為,你不舍得。”
“什麼意思?”
“江南不是中原,山地作戰與平原作戰完全不同。你有良馬,在平原可以縱橫馳騁,來去自如。但是在山地里,戰馬卻是你們的累贅。”
這道理,賀勝原本並不太明白,經過這些天痛徹心扉的折磨,可謂刻骨銘心。
只是怯薛軍沒了自己的馬,還能被稱為怯薛軍嗎?
自己沒了馬,又如何去突襲杭州?
不過,賀勝也不以為賀威特地過來,是為了指導自己如何作戰。
“你到底想說什麼?”
“有舍才有得。”賀威語氣越發低沉,“賀家,留你一個,也當舍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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